他说的在理。
自从救出柳一战后,他们这二百多号人就打扮成西去的商队。
因为突厥那边在开战,所以从洛阳出发后,一路对外说起时都说目的地是长安。
当然,他们计划的路线肯定是不包括长安的。
长安附近有重兵把守,他们这二百多号人去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们想的事到长安附近后就绕行出肴关,直接往西去。
不过现在长安出了这种事,他当然有理由回去。
毕竟这是他的终身大事。
柳一战脸色不变,只看向长宁:“洛阳之事陛下必定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现在这些很可能就是要引你回长安,切不能中计。”说罢,他看向慕清彦:“此事郡王也有参与,恐怕也是请君入瓮,郡王可要想清楚。”
慕清彦还没开口,就听那些闲磕牙的百姓们再次吐出劲爆消息。
“我可是听说了,这历代嫁去辽东的都是皇帝的亲妹妹,现在三皇子当了太子,七公主才是日后的亲妹妹,辽东郡王那边的婚事当然轮不到大公主了。”
“原来是是这样,难怪这么急着给大公主指婚,还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秦二爷,原来是失宠了。”
没错。
在他们看来,长宁公主这就是失宠了。
陛下没有给她辽东郡王妃的荣光,反而让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秦无疆娶她。
那秦无疆虽然有才有貌有出身,但说到底,不还是一介布衣吗?
“真是天恩善变呐!”
“你小声些,这是你们能议论的东西?”有人嗤道。
一众吐吐舌头不再聊这点事。
但是三皇子当了太子的消息却传到所有人耳中。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方才老贾也在皇榜上看到了,只是他觉得无关紧要,反正没有慕清彦当了七公主驸马的事儿重要。
但听在长宁耳中却如霹雳作响。
父皇怎么可能同意立三皇子为太子?
加上之前的三场赐婚,整场事都非常蹊跷。
蹊跷的就好像整个长安都已经落到了郑家的手里,顺着三皇子和郑家的路子在走。
长宁眉头紧蹙,看向慕清彦。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父皇被郑贵妃和风花误假扮的长宁公主控制了,这才又了后续的一切。
长宁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
慕清彦跟着她陷入沉默。
皇帝是个走一步算百步的人,一直都走在棋局之外,操控着她这枚棋子冲在最前端。
长宁从来没想过父皇会失算,也会陷入危险的可能。
但方才,她是真怀疑了。
夜里,商队安顿在客栈中,慕清彦找到她。
“你在担心陛下的安危?”
长宁点头:“这一路虽然有层层包围但手段都很稚嫩,当初父皇能不动声色地在庆安附近摆下三路大军围困柳家,如今不过一年时间,怎么就如此不堪,甚至都没有同我们交锋的机会?”
“你是怀疑,从你救出老将军时起,在长安布局的人就不是陛下了?”慕清彦道。
长宁点头,他却摇头:“你既对陛下如此推崇,他又怎么会被区区三皇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还有宋宜晟,我之前怕宋宜晟坏我的事,特意将宋宜锦已死的消息告诉他,他此刻一定已经回到长安翻云覆雨……”长宁忧心忡忡。
慕清彦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宋宜晟可是前世谋朝篡位登上皇位的人。
宋宜晟在看清持令者面貌的那一刻,通体冰凉。
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看清持令者那张精致到让女子自惭形秽的半张脸时就松手,狠狠将面具甩向持令者的同时转身就跑。
持令者却是不疾不徐地喝令:“抓住他!”
机关开启,整个院子的大门轰然合上,宋宜晟和他带来的二十名精锐甲士都被困在里面,而墨子行会的人也惊觉四周埋伏了许多并不属于他们的人。
这些人悍然冲出,将所有人屠杀殆尽。
宋宜晟尽管功夫了得,但在这些人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
持令者早就将面具带好,那惊鸿一瞥,墨子行会的人倒没几人认出他来。
云月长。
不夜城的头牌小倌。
三皇子的禁脔。
那张红脸面具之下才是真正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面容。
而此刻,云月长面具下的表情十分好笑。
他好笑。
“你不能死,是为什么?”云月长盯着宋宜晟的眼,仿佛想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
宋宜晟瞳孔急剧收缩。
他在云月长的眼中看到了如此卑微的自己。
让他恨透了,也恶心透了的自己。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但这一切的忍耐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他有希望,有梦想。
当初杀了柳一战是他的梦想,现在,得到长宁的谅解是他的梦想。
第五八七章:保命
长宁重生至今,一直试图获取整场博弈的主动权。
当初在庆安,她用一张假面匿于暗处,将宋宜晟玩弄于鼓掌之上,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走完一生,不成想回到长安才知自己不过是父皇手上的一枚棋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选中的,或许是因为重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父皇对她的一切都有着爆棚的控制欲。
父皇的监视利用摆布,用柳家造反的证据毫不留情地冲跨她的信仰,给曹家施压操控她的婚姻,此间种种都伤害了长宁曾给他的那些信任。
既然父皇并不是前世记忆里那耳根子软优柔寡断的父皇,那前世今生所有的局势都该重新落子。
父皇的每一步棋恐怕都自有深意,而他藏在暗处的对手甚至还没有浮出水面。
长宁下意识看向柳一战房中。
漆黑的夜里,柳一战房中烛火如豆,莹莹摇晃。
祖父不但没有休息,还在与几位将军议事,显然是要有大动作。
是你吗,祖父。
让父皇畏惧的对手,是你吗。
长宁闭上眼长出口气。
虽然柳一战很有可能成为皇帝今后最头痛的一个人物,但他此前已经落在了父皇手里,如果皇帝真的这么忌惮柳一战,何不一刀杀了柳一战一了百了。
至于所为的五色说,柳一战都死了,难道还能窃取柳家国运不成。
到底是谁。
罗氏的背后到底是谁?
这场博弈的背后又到底站着什么角色。
长宁看向慕清彦,将头靠在他肩上,听着他低沉的心跳,低声道:“说说你的家人。”
慕清彦垂下眼皮,只看到女孩头顶简单束起的乌发。
比起让她冲动之下返回长安,他更愿意说些其他的,让长宁冷静一下,给她思考的时间。
“慕家的情况你大概清楚,我母亲是江南庄氏的嫡女,庄公子是我同年同月生的表弟,只比我晚了两天。”慕清彦徐徐道来,说到慕清音的时候,长宁抬头看他。
“我妹妹十分聪明,只是碍于家族规矩她不能学习占星术,父亲去后她也求过我,”慕清彦垂下睫毛:“此法耗阳气甚多,最伤女子心脉,我自然不会教她。”
长宁眨了眨眼:“所以三年前,她就赌气离开慕家。”
慕清彦点头:“庄公子告诉你的?”
长宁不语,心里滋味千重。
她看得出,慕清彦对这个妹妹心存愧疚,而且在慕清彦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到现在对慕清音和自己的父亲家族都没有任何怀疑。
他这样聪明的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到底是慕家父女隐藏太深,还是慕家真的是冤枉的。
长宁低下头:“我去找祖父问一件事,之后我们再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慕清彦松开长宁的手,看着她敲门进入柳一战房中。
他很清楚,长宁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及慕家更不会对慕清音表示出不同的兴趣,所以她这是在提醒他什么。
慕清彦攥紧拳头。
不怪长宁怀疑,那长安城里有个精通易容术的人,而这易容术正是慕家的绝学,连他自己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有慕家人参与进去,何况是长宁。
只是长宁既然点出,还愿意同他商量接下来的计划,说明长宁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他。
慕清彦微微一笑。
他的女孩,不论是信任还是感情,都是最拿得起放得下的那一个。
清凉的月光下,男子好看的眉头突然一皱。
慕清彦像是觉察到什么,翻手搭在自己的脉上,眉峰渐渐凝重。
另一边,长宁敲门进入房中,柳一战正对着地图思索。
“长宁?有什么事吗?”柳一战对她笑,和当初和蔼可亲的祖父一样,只是大半年水牢的折磨让他双鬓惨白消瘦大半,脸颊的颧骨更凸,显得老迈的同事更有一份尖厉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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