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言一出,那若闭了嘴。
显然,长宁根本不是不知道突厥的情况,而是太知道了。
正因为知道,才会明白看起来耀武扬威,被突厥可汗直接统领的突厥狼卫表面上备受信任风光无限,事实上却是突厥可汗的专属奴隶,是死士,根本算不上突厥的官,更别说和方谦这样级别的楚国将军说话。
但现在青须狼卫不但一刀打飞方谦的刀,还敢直言质问方谦。
“属下失言。”青须狼卫非常有眼色,低头行礼请罪。
那若看着低头的青须狼卫,脸色微变。
他为自己方才的样子感到羞愧。
就像草原上春心勃发的小伙子,面对心爱的姑娘顿时沉迷在她的美貌中,说话做事,全都不过脑子的,连长宁方才是在反讽都看不出来。
他真是被美丽的姑娘迷昏了头。
方谦则觉察到长宁的用意,冷哼一声:“这二人强闯公主鸾驾,理应处死,是本将军职责所在,不劳王子费心。”
那若眼光扫过宋宜晟和杨德海,又指着春晓:“那她呢?”
春晓紧张地看向长宁。
“她是我的婢女,前些日子被歹人掳走,方谦,让她进来,”长宁的目光在宋宜晟和杨德海身上一过,余光又见那若虎视眈眈,招手:“剩下两个看管起来。”
方谦抿唇,但他也是顾全大局的人。
“是。”他应道。
如无必要,他不希望突厥人知道任何关于楚朝的事,这正是长宁选他作为送嫁将军的原因。
因为只有方谦才能在关键时刻完全服从她的命令。
那若不动声色,任由方谦的人将闯上来的三人带下去审问。
伊戈尔不忿,却被达尔敦劝住。
“我们势单力薄,先忍一段时间,等王子安然回到突厥王帐再算账也不迟。”
长宁带着春晓来到密林深处,远离监视。
“想问什么就问吧。”
春晓深吸一口气:“殿下真的是自愿出嫁的?”
“是。”
“殿下也知道……知道柳家的案子到底如何?”
长宁抿唇:“谁告诉你的?”
“当晚绑架我的那个带黄扳指的神秘人,他原本和杨……杨德海在一起。他们将我逼出行会,又抓了我,但不知为何杨德海会出现在还救了宋宜晟。”春晓说话时禁不住攒拳。
“恐怕杨德海不是去救宋宜晟,而是去救你的。”长宁推测道。
杨德海和神秘人有关系,就一定知道神秘人不会放过春晓,今而跟踪营救,没想到阴差阳错见到了宋宜晟,自然忽略掉角落里的春晓。
还是当晚宋宜晟激灵,注意到了春晓才让春晓幸免于难。
春晓抿唇,不言不语。
长宁也不去问,只道:“如此说来,杨德海是知道作为那个黄扳指的人是谁了。”
春晓听长宁肯定的语气颇有些惊讶:“殿下也知道?”
长宁背对着她踱步,足下松软的泥土微微下陷。
杨德海是宋整救回来的少年,此生除了忠心宋宜晟就只忠于宋整一人,那带黄扳指的神秘人能与杨德海为伍,可见是与宋整有关系,又或者是与为父皇效命有关系。
只是父皇当初亲口承认是他救下宋宜晟,又将宋宜晟弄成失忆安顿在郊外过个平凡人,若神秘人是父皇的人,又怎会找到宋宜晟还险些杀了他。
长宁瞳孔里只闪着两个字。
做戏。
“来,带他二人上来。”长宁令道,方谦亲自押二人上前。
“长宁公主。”宋宜晟先一步开口:“我想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大仇。”
长宁微微一笑。
“我害死了你的父亲,让你年逾六十的母亲日日舂米直到死亡,还将你妹妹送到妓寨去了。”
宋宜晟果然脸色一白。
“父母,妹妹……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恨,食肉寝皮,不能罢休。”长宁声音无比决绝。
宋宜晟又笑了。
“可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
“可见我从前也是喜欢你的。”
这两句,只叫长宁作呕。
宋宜晟毫不受影响。
“不管你说什么,但我心里的感觉一定从没变过,”他逼近:“我爱你。”
长宁控制不知胸中怒火,提裙飞踹一脚。
宋宜晟失忆后没那么高明激灵,被这内劲十足的一脚踹得倒飞出去,又一次在地。
他依旧笑咧了嘴:“就是你。”
“或许在我知道从前的事后会压抑这份感情,但现在我还不知道从前,所以我依然热烈地喜欢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你,或许这就是我忘记一切的原因。”宋宜晟眼神痴迷,向长宁二次走来。
长宁再踹,他再倒仰摔飞却又一次咧嘴笑着爬起来。
简直不厌其烦。
第四四三章:追来
“很好,你果然够无耻。”长宁冷笑,不再动手。
宋宜晟捂着心口,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却笑嘻嘻地舔掉:“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种感觉,复杂得我每每回忆起来胸中都像糊上一团黏得发疼得糖浆一样,撕心裂肺的甜着。”
长宁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它缘何而起。”
“在你笑得时候,撕心裂肺的痛没有了,只剩下甜。”宋宜晟也笑了起来,纯净可爱的笑涡像梨花般灿烂绽放。
他如吟诗歌的语气足以让人飘飘然,可惜的是,宋宜晟面对的是长宁,是与他血仇似海的春晓、方谦。
“那就下地狱去甜吧。”长宁果然笑颜如花,拔出匕首的速度奇快直指宋宜晟心窝。
宋宜晟觉察到她露骨的杀意,急忙后退,杨德海再次上前护驾,方谦也不甘落后,电光火石间四人拳脚交错,尘沙飞扬。
“唏律律!”远处传来阵阵马鸣显然是有一队不少的人马追上来。
长宁抽身而出,宋宜晟被她刺中肩头后退靠在杨德海怀里。
远处赶来的马队和禁军接头,有人快马冲来,跪在长宁身前:“启禀公主,有宫里人送来陛下的添嫁!”
“添嫁?”长宁扬眉。
父皇果然沉不住气了,看来她距离事情的真相又进了一步。
而此刻杨德海趁机扶着宋宜晟要逃。
方谦冲过去,却没想到宋宜晟却捂着肩上伤口根本不走:“我爱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她手里。”
“侯爷!”杨德海气急败坏。
长宁公主方才招招致命,是真的要取他的命。
侯爷失忆后怎就变得感情用事!
杨德海不依不饶扛起宋宜晟就要逃,宋宜晟却是拼命反抗,二人竟在这里打了起来。
方谦根本看不透宋宜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当他是装疯卖傻,存心接近长宁意图不轨,当即派兵将他们包围起来。
“谁也别想走!”
但长宁的心思显然不在装疯卖傻的宋宜晟身上,示意方谦将人看好了,转而走向后赶来的车队。
忽然,车队里响起一声振聋发聩的犬吠。
“吼呜!汪汪!”
天狮嗅到长宁熟悉的气味,在车里激动地走来走去,吼叫起来。
长宁加快步子过去,猛地掀开车上红布。
果然,马车上正是天狮。
这个不算狭窄的铁笼子里垫了软垫,显示出狗主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呼噜呼噜。”天狮亲昵地把鼻子凑近铁栏,长宁伸出手拍拍它的头顶,又骚了骚它的下巴。
天狮欢快极了,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坐在车里,不住地舔长宁的手心。
长宁心中一软,但目光仍旧犀利。
“怎么回事?”她问。
车队里突然传来一声哭诉:“小姐!”
长宁挑眉,只见木鸢眼泪汪汪地从队伍最后冲出来,像饥渴已久的难民看到食物一般扑过来跪在长宁裙下:“小姐,奴婢可算赶上了。”
“你不是说想留在长安吗?”长宁微一眯眼。
木鸢嘴唇怯怯动了动,一眼扫到春晓顿转惊喜:“春晓!”
长宁望去,春晓跟着过来被木鸢抱个满怀:“你真的来找殿下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殿下的,终于等到你了。”
春晓有些茫然,原来木鸢心里这么在乎她。
“奴婢不想离开小姐,就趁着这个机会求陛下允许,让奴婢跟着您,就算漠北风沙,奴婢也不离开您!”木鸢转头抱着长宁哭诉。
长宁微微扬起下巴,拍了拍她的肩:“好,那你就留下吧。”
“多谢小姐!”木鸢破涕为笑,跟着春晓站到长宁身后。
另一边那若也闻讯赶来,看到天狮哈哈大笑:“岳父大人真是客气,竟还知道送还神吼。”
长宁扬眉,只见那若冲到铁笼子凶悍地吼了一声。
天狮原本对他视若无睹,闻声却是脑袋一动,乌溜溜的眼睛打量那若,动动鼻子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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