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当中的最后一名走入那最深处,换掉了石门外原本的黑衣人。
“滴吧,”石门后传来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里十分响亮。
没人去张望,也没人去看。
把守石门的人只蹲下身,细细听着水声。
滴吧。
滴吧。
他似乎能从这水声里,听到什么讯息一般。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的。”石门后蓦然传来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
相应的,还有铁链震动,哗哗的流水声。
就像是沉重的链条被人从水中搅动造成的混乱声音。
不多时,声音停下。
“替我,送个礼物给她,一份见面礼……”年迈的声音又道。
石门原本作为看守的人回来,黑衣人转身离开,步履匆匆,最后几乎是用逃的,飞身跃出地宫的机关,嗖嗖嗖,四下暗器飞腾而出。
“有人闯入!”地宫里响起警报。
黑衣人飞也似得凌空一翻,策马奔逃。
夜幕之下,踪迹全无。
……
长安皇城,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大殿里,传来银乔幸灾乐祸的笑。
“陛下有旨,要严惩点《木兰从军》这场戏的公主。”银乔屈膝禀报。
长宁轻笑,并不意外。
“郑安侯他们,是否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
“正是,”银乔笑容更甚,“宣旨的正往咱们宫里来呢。”
“这那若倒是挺配合,也就不用我费心提醒郑安侯了。”长宁一颗白子落地,堵住了黑子的一枚气孔,屈指提子。
乾祥宫的太监进殿宣旨,长宁恭恭敬敬地接旨。
“陛下说了,”那公公上前低声道:“这罚俸半年,面壁十日抄写女训是罚,殿下发现有功,当赏。”
公公一声令下,又是一串儿的內侍宫女端着托盘上殿。
南海的明珠,西域的宝石,南方的绫罗蜀绣的绸缎各二十匹,还有钗鬟首饰成匣。
这简直抵得上三十年的俸禄。
“另传陛下口谕,长宁所供‘鸡汤’甚是美味,着允其自由出入乾祥宫,以示恩宠。”公公高声道。
“殿下,这陛下的心思您可懂得?”
长宁点头:“懂得。”
所谓自由出入乾祥宫,便是在给她参与议政开后门,而禁足十日,则在给她乔装出宫辨认那若找借口。
“多谢父皇恩赏,这些礼物和恩典长宁收了,不过处罚的旨意,却是不能受的。”
“大殿下……”公公脸色一僵,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是懂了吗?”
“自然是懂,正因懂,才不敢受。”
长宁微扬下巴:“敢问公公,父皇因何降旨责罚,罚得又是谁?”
第三二三章:入朝
“这……这殿下不是为难小的么……”
“公公别担心,如是说便是。”长宁噙笑道。
公公喉结动了动,试着回答:“陛下是因……因点的戏码不合适而罚,罚的当然是点戏的殿下您。”
长宁:“前面对了,本宫没有异议,但后面,谁跟你说点戏的是我了?”
满场沉默。
银乔站出来道:“虽是大公主请几位殿下看戏,但这做主人的哪有亲自点戏的道理,自然是客人点什么唱什么。”
公公张张嘴,没说出什么。
长宁已经笑着命人:“将父皇的赏收好,至于这旨意,还得劳烦公公往钟粹那边跑一趟了。”
皇帝跟前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瞧这事儿弄得,真是打扰大殿下了。”
说着他躬身退下,急急忙忙地往乾祥宫递了消息。
“乐阳?”皇帝也是一惊。
“是,奴才已经查过了,的确是七公主点的戏。”
还留在大殿的郑安侯顿时嘴角一抽。
“陛下,七公主想必是无心之失,但这处置已经下了,实在不好更改。”
“郑爱卿能这样说,朕很欣慰,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皇帝一言落地,圣旨马不停蹄地传到了钟粹宫。
“让你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到底还是捅出这样大的篓子,连你舅舅这次都不能帮你!”郑贵妃戳着楚乐阳额头,楚乐阳也哭得梨花带雨。
无端端地,她便受了这个罪。
她又不是令了皇帝密令的长宁,要罚可是实打实的罚,更重要的是,原本作为补偿的赏赐却全被楚长宁劫去了。
皇帝碍于颜面,绝不会再赏赐第二份,否则岂不是太明显了,突厥人肯定不会满意这种明罚暗奖的事。
所以她这委屈是受定了。
“她简直太狡诈了,女儿不服!”
“你干什么去!”郑贵妃连忙让蔷薇拦住楚乐阳,不让她冲出去。
“这分明就是楚长宁的设计,是她要我们抽签的,谁抽到红星,就由谁来抽戏名,我哪里想到会这么巧,不但抽到红星还抽到这倒霉的戏码。”楚乐阳哭叫不公。
这怎么看都是一场“意外”。
如今连运数都这样偏帮楚长宁了吗。
郑贵妃沉沉叹气。
最怕的就是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好命,如今楚长宁全都占了,她们该怎么翻身。
未央宫中,银乔捧着今日那个抽签的小盒子笑得合不拢嘴。
大殿下真是心灵手巧,竟然做出这样精巧的东西。
盒子底下有一个机关,一旦开启就会在底部调换另一套签底。
楚乐阳抽的那一套全是红星,而别的公主抽的,都是白底,这自然就确保了长宁的计划万无一失。
“都是小东西,”长宁说。
墨家传承千年,这墨子机关术里的机巧虽然精妙且富有变化,用的好了,足够千变万化,做出许多新奇机关。
但随着长宁对它越来越吃透,就越发觉得粗浅。
上卷。
这必定只是入门,深一层的技术应该掌握在慕清彦的手里。
“这个慕清彦,”长宁话说一半,眼神变幻莫测。
她越想越觉得慕清彦应该握在自己手里。
否则,今日也不会费心挑拨郑安侯将矛头指向慕清彦。
不过……
长宁摸着下巴:“银乔,你说郑安侯聪明么?”
“那条奸滑的老狗,害死小姐和柳氏一族……”银乔说着就有些要抹泪。
长宁嗯了声。
“这样奸滑的老狗,今天突然很好骗,到底是他经过这么多事脑子坏掉了,还是他急着将矛头引向慕清彦呢?”长宁捏着茶盖撇了撇浮沫,“我觉着是后者。”
银乔捂住嘴。
“难道和突厥有勾结的就是郑安侯?”
长宁摇摇头:“不好说。”
三皇子虽然经历一番波折,但父皇如今还是要他陪同议和使团,就表明根基仍在。
皇帝虽没有多少主见,但三皇子的分量如何,他拎的清。
否则也不会在乾祥宫高挂地图了。
这样想来,郑安侯完全没必要去勾结突厥人啊。
他根本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甚至于皇帝到现在还是信任郑家的,他根本不需要给自己准备这条后路。
“如今我已经成功让朝局紧张起来,只需要静观其变,看谁先忍不住,动作起来。”长宁微微眯目。
她一贯是个好猎手。
在庆安隐忍不发两个月,一举将宋宜晟灭掉,如今,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抓住郑安侯的把柄。
毕竟郑安侯树大根深,和朝堂后宫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即便掌握前世的种种,也不敢随便行动。
因为事实告诉她,她前世知道的,并非真相的全部。
贸然行动很可能全军覆没。
长宁握着一手好牌,不怕对面不先动手。
于是,几天过去。
不论是长安还是后宫都发生了不少事情。
皇帝不安枕的毛病折腾了好些时候,最后还决定去大道宫去静养三日,今日才是第二日。
长宁也便装往外头跑了几趟。
突厥使团似乎安分不少,没有再满长安的晃悠,反而主动承认了那若的身份。
那若登上大殿亲自向大楚皇帝陛下道歉。
大楚素来标榜的大国风度这一次反倒成了桎梏,皇帝只象征性地表示两声不满,但念在那若“主动”承认的份儿上,不予追究。
那若却是得寸进尺,要求让打败过他的小勇士“木生”做陪同的大臣。
皇帝当场翻脸。
“那若王子不知道木生乃是朕的女儿?”
让一国公主做陪同的大臣,那若可真有脸说。
“大楚皇帝陛下息怒,在我们突厥,没有女儿,只有勇士,是她击败的那若,也唯有她配的上同那若商谈议和之事。”
那若右手按在心口客客气气地行了一个突厥的礼,转身告退。
“长安的夏日非常美丽,那若可以等,就像等待草原上的春花盛开一样耐心。”
他这个比喻让皇帝心中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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