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误会了,那书是他执意要给我的,我并未接受。”宋酒跟着岳学究的脚步去将书放到原位。“方才我见学究您和他态度亲近,想来该是认识的。学生没有其他的请求,只盼着学究您能告知我他的姓名即可。”
“他叫苏覃。”
“苏秦?”宋酒讶然,“是战国时候的苏秦?”
岳学究揪着眉心斥道:“你这女娃娃是读过不少书,但是也得动脑筋想想,先人的大名有几个敢用的!覃乃覃思之意。”
那可说不准,先人的大名就算为读书人所熟知,老百姓未必全部知道。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叫苏秦,也不奇怪。
“听其他人说,苏覃早些年就该肄业,可惜遇上了不幸的事情。难为学究您还这么关照他!”宋酒一面将书放到书架上,一面笑着说道。
岳学究听了她的话,疑惑地问:“你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的?”
宋酒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她之前可是和苏覃素不相识……想到此,宋酒猛地意识到,她不认识苏覃,不代表宋玉姝不认识他。
一时间,宋酒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有一些错乱的线索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了。她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不知怎的,宋酒糊里糊涂的就问了岳学究一个问题:“您之前认识我吗?”
岳学究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有看疯子的意味,冷冷道了句:“不认得。”
宋酒觉得莫名其妙,便不再问他,匆匆忙忙挑了几本书便离开了藏书阁。
没想到刚出小院没多远,又碰见了苏覃。眼下她心里乱成一片,根本没心思去顾及他,便绕道走了。
“宋玉姝!”一个中气十足的带着点清泉味道的声音传来。
苏覃快步上来,还算干净的衣袍披在他的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他像个读书人。反而因为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和快要破洞的鞋履让他看起来更像个乞丐。
宋酒怔怔地站在原地,苏覃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他不叫她在学堂里名字,反而喊的是她的闺名,这点就足够引人所思了。
“你认得我?”
苏覃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罗福生……你的名字……他说过。”
看来真是个疯子,连话也说不清楚,颠三倒四的。他的意思是他听过罗福生叫过她的名字,所以记得。
“上回你给我的书对我没什么用处,下回我来的时候还给你。”宋酒往供人住宿的院子看去,“你住在哪个院子,下回我直接给你送来。”免得你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叫人好找。她在心里如是道。
苏覃摇头,看着像拒绝宋酒还书的想法。他挠着脖颈,痴笑道:“书皮坏了,得换新的!坏了……换新的!”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等宋酒问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一溜烟没影了。
苏覃刚离开,貂蝉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喵喵地蹭她的腿,像是饿了。
“你个馋猫,就知道吃!”宋酒从袖中拿了一块牛肉干丢给它,咬牙揉着它的脖子道:“等把你养得肥肥壮壮的,就一刀宰了!”
貂蝉喵了一声,深绿的眼珠子溜了她一眼,继续无忧无虑地吃它的牛肉干。这话它一日要听忍冬念上百来遍,早就听得猫耳朵起茧子了。貂蝉吃完一片,用爪子挠她,示意它还要。
宋酒发现貂蝉的爪子在自己的衣裳上印了几道血迹,但貂蝉身上没有伤口。她忽然想起苏覃方才一直在挠自己的脖颈,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红痕。
原来是貂蝉做的好事。
第八十章 :以书传信
抱着貂蝉从县学回来,忍冬她们早已将菊花择捡干净了,就连院里的地面也扫整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残渣。
貂蝉不爱动,但是一回到熟悉的院子,咻的一声从她的怀里跳到地面上,踩着猫步闻着味儿找宋清盼去了。
忍冬正在屋里收拾衣裳,听见貂蝉的声音,赶紧放下还未叠好的衣裳出来。“娘子回来得挺早,要看的书可挑好了?”
宋酒点头,顺手将书本送到她手中。“挑是挑好了,就是挑书的时候见到了岳学究。”
忍冬从宋酒那里听了不少关于岳学究的事情,也知道宋酒不大喜欢和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多待,笑着念叨:“娘子见了岳学究那才叫正常呢!若是去藏书阁没见到该见到的人,恐怕那个时候娘子还得担心岳学究是不是出了事情。”
宋酒施施然进屋,照旧没有看见采蓝的身影,貌似无心的问道:“采蓝又跑到哪里去了?可是陪在阿盼身边?”
忍冬摇头,“小郎君由两个婢女陪着在小花园里玩耍,采蓝姐姐只说是去大厨房那边看看月心,可这个时辰了还不见她回来。”
宋酒勾唇冷笑,兀自斟茶自饮。采蓝和月心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去探望她?估计又是为了去秦氏那里扯的幌子。
秦氏是宋玉姝的亲娘,是不会害自己的亲女儿的。安排一个采蓝在她房里,许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她的日常生活,也算是一片爱子之心。可是宋酒不喜欢这种带有监视意味的关爱之情,感觉她就像是变相的在蹲大狱。
宋酒一边喝茶,一边在心中思忖。其实她这院子里也不止一个“采蓝”,蒋氏院里的,大小李氏院里的,甚至老太太那边也派了眼线。这个家里,恐怕只有沈氏没有在她的浮翠居安插眼线了。
宋酒想,自己得做点什么将身边的烂根给刨了。
忍冬认认真真地将宋酒借来的书本放上书架子,突然摸到最上方歪歪斜斜地放着一本积灰的书。“娘子,这儿怎么有本积了灰的书?”忍冬踮脚将书拿了下来,皱眉捏着书来到窗前,猛地吹了一口气。
书上的灰尘顿时喷出一朵花,半数扬在空中。忍冬又拿着擦花瓶的布轻轻掸了掸,那书本上的灰尘才算被清理干净了。
宋酒接过书,看了看封面,正书“汉书艺文志”几个字。她微微一怔,没料到这书放在自己这里已经堆满了灰尘。她淡淡地将书搁在桌上,“这书不是我的,等重阳过了就还回去。”
忍冬点头,继续回到书架前整理其他摆放歪斜的书籍。
正巧这个时候宋清盼进来了,脚边还跟着好吃懒动的貂蝉。
“娘……”
宋清盼还没说完,只见貂蝉像疯了似的,一下子跳到桌上。它一边生气地叫着,一边用磨得锋利的爪子去刨放在桌上的那本书。
忍冬吓得魂不附体,提着手里的帕子就朝貂蝉打去,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小畜生,这书也是你能玩儿的?还不松手?”
貂蝉哪里肯听,竟然变本加厉地用牙齿去撕咬。
眼见着那本书就要被貂蝉撕碎了,宋清盼也是吓得不轻,躲到了宋酒怀中。
和宋酒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爱书成命,要是弄坏了一本,可是要遭罪的。更何况这本书还是她借来的,就更加让人胆战心惊了。
“貂蝉!”宋酒冷冷地出声,脸上也没有愤怒的神情,只是跟往常一样看着貂蝉。
但是貂蝉却感觉到一阵阴风从自己的猫背上掠过,惊得它赶紧松口松手,乖乖地趴在桌上不敢动,只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宋酒看。
忍冬心疼地颤着手去将书捧了起来,忍不住落泪。貂蝉的破坏力当真是无猫能比,原本好好的书就被它撕咬得破破烂烂,没有一页幸免。
忍冬是真的吓坏了,那些眼泪珠子也是被吓出来的。宋酒对身边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那是因为她们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可是今日,这只肥猫却害得自己犯了大错。一想到往后宋酒都会对她冷冷淡淡的,忍冬禁不住耸着肩膀抽噎。
“哭什么?”宋酒轻声说道:“错是貂蝉犯的,我又不罚你。”
忍冬抽抽搭搭地说道:“可是这是婢失职,没有保护好这本书。万一借书给娘子的人见书坏了,和娘子置气,那忍冬岂不是成了罪人?”
宋酒无奈地摇头,“你就是心思太多了,明明是件简单的事情,一到你这里就成了天大的事情。放心,就算书坏了,我也不会被人骂的。”
忍冬捧着书,红着眼担忧地问道:“那这书该怎么处理?”
“你拿来我瞧瞧。”
忍冬小心翼翼地捧着书的残躯走到宋酒身边,“没有一页是好的……”
宋酒将残破的书拿来,欣赏着貂蝉的杰作。她抬眸瞪了貂蝉一眼,貂蝉很是无辜地趴在桌上,“喵”了一声。
“娘亲,这里边好像有东西!”宋清盼惊讶地指着书皮破开的地方,圆溜溜的眼珠瞪得很大。
宋酒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果真看见墨色书皮和淡黄书页之间夹着一张纸。她不禁蹙了蹙眉,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上回她在临安的时候就这样从宋玉姝的字画里找出了惊人的名籍,这次不知又会得到什么。
但是不论是什么,宋酒都觉得那薄薄的一张纸承载的分量实在太重。
三人的目光齐齐地盯着那张纸,看着它在她们眼前抽出,然后展开。
重阳望于秀林村一见。
署名都是她很熟悉的名字:柳岑生故交,苏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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