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张霄插了一句嘴,“垂死挣扎吗?”
登时哄堂大笑。
罗福生羞愤地瞪了张霄一眼,“好歹我还知道挣扎一下,某些人已经是自暴自弃了。也不知自暴自弃之人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宋酒朝那个嘲笑罗福生的人看去,张霄家境富裕,父亲是永嘉小有名气的富商。听说他的家里是经营药材生意的,从小吃穿不愁。
同样是家境富裕,张霄就不似罗福生一眼身宽体胖。他长得就像说书先生口中的白面书生,唇红齿皓,眉眼柔和。但是眼睛就不怎么干净了,里边泛滥着淫~光。
张霄不屑一笑,回嘴道:“那也比某些人强,自打上了夫子的课,我可从未来迟一次!”
“好了!”胡夫子不悦地拿起戒尺在桌上敲了几下,厉声喝道:“成何体统?”
张霄和罗福生赶紧正襟危坐,两人在暗中较劲。
胡夫子干咳了几声,说道:“大家把书本翻到《国风》的《葛屦》一篇。今日大家就来说说各自对此诗的看法,只管畅所欲言,不必有所忌讳!”
有学生起身低声提醒胡夫子道:“夫子,这首诗我们还没有学呢!”
胡夫子坐在上首,淡淡地说道:“我是你们的夫子,自然知道此诗你们还没学。今日让你们各抒己见,就是要看看你们对《诗经》了解多少。”
众学生抓耳挠腮,面上一片纠结之色。
胡夫子失望地摇头,看向宋琳姿。“宋琳姿,你来将此诗念一遍。”
宋琳姿应声而起,轻柔却不做作的声音飘然而出。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为刺。”
读罢,胡夫子满意的点头,让宋琳姿坐下。“宋琳姿的功底不错,字音都念对了。罗福生和张霄,你们两个得好好学习。孔夫子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宋琳姿虽然是女子,却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张霄和罗福生被胡夫子点了名,皆是诚恳地应是。
“诗也读了,为师给你们一刻钟思考,你们想好了便起来作答。”胡夫子说完,面色发白的起身离开课室。
罗福生见胡夫子离开了课室,笑着朝宋酒这边说道:“宋酒,宋琳姿。你们两个聪明,能否给我讲讲这诗是什么意思?”
宋酒送了他一个白眼,指着书底下的小字说道:“这下边不是有注解嘛!夫子都说了是各抒己见,我若是给你讲了我理解的意思,那你岂不是会人云亦云,没了自己的想法?”
罗福生虽然比较顽劣,成绩也属于中下等,但也不是蠢钝之人。他方才无非就是想偷懒,打算从她哪里借点想法好在胡夫子面前蒙混过关。
宋琳姿也在一旁劝道:“福生,念书讲究的就是一个勤字。你知道为何宋家的园子要勤园吗?那是因为圣上喜欢勤奋刻苦之人!你想想,圣上喜欢的人,会让他埋没在此吗?”
罗福生闻言,了然领悟。顿时将身板挺得直直的,将书本捧在手中,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宋酒朝宋琳姿眨眨眼,暗赞她做得好!宋琳姿回她一笑,埋头看自己手中的书。
一刻钟之后,胡夫子推开课室的门进来,踱步到桌前坐下。
“都想得如何了?何人先说说?”
罗福生蹭地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夫子,学生先来!”他为了早些完成任务,打算第一个说完,好在后面看戏。
胡夫子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但是总得有个人一马当先不是?“好,你说说你的见解!”
罗福生惭愧一笑,“学生不过是胡思乱想的,谈不上什么见解。”笑过之后,罗福生难得的正色说道:“学生以为《葛屦》一篇是创作之人有感而发,想必是受到了打击,又不能直抒胸臆,只好借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胡夫子眼前一亮,对罗福生今日的表现很是震惊,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罗福生见胡夫子并没有嫌弃他的言论的意思,壮着胆继续说道:“学生以为,写诗的人一定和诗中的婢女一样,遭到了女主人的冷落。不过,学生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不对。夫子试想一下,您家的婢女给您制好了衣裳,拿到您的面前,难道您还要对她千恩万谢吗?哪有可能!主人有主人的尊严,难道会对一个下人低声下气的道谢?”
“行了!”胡夫子的眉毛在暗暗地抖动,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道:“今日看在你难能可贵地起来发言,为师就不多做评议了。”
罗福生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哦”了一声坐下。
胡夫子的目光在宋琳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开口说道:“宋酒,你起来说说你的见解。”
宋琳姿已经做好了起身回答的准备,哪知道胡夫子叫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宋酒。
宋酒讶异地看向宋琳姿,无辜地眨了眨眼。“四姐,我……”21046
第六十章 :集体挨罚
宋琳姿莞尔一笑,柔声对她说道:“九妹,既是夫子让你回答,还不起来?”
宋酒看看宋琳姿,又抬头看了看胡夫子,低声羞愧地说道:“胡夫子,学生还未想好如何作答,请夫子让其他人作答吧!”
胡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宋琳姿来说说看!”说罢,胡夫子踱步回了台上的位子坐下。
宋琳姿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好。
其余的学子或半转着身子或扭头看向她,她上回可是在解答《诗经》的时候胜了县学成绩最好的柳卜玉,当得上“才女”一称了!
“学生初读《葛屦》之时,觉得有一首唐诗与此诗有相似之处。前人秦韬玉有一首《贫女》最后两句说‘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学生以为写《葛屦》之人与秦韬玉同样怀才不遇,这才借助写诗来抒发内心的悲愤。”
宋琳姿的话才刚说话,有个力捧她的男学子随即说道:“难怪我方才读此诗时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秦韬玉的缘故啊!”
素来爱搞事的张霄痞着嘴脸笑道:“宋琳姿的话说得太过含糊了,我可没觉着《贫女》和《葛屦》有任何相似之处。”
宋酒身旁的罗福生啐道:“宋琳姿,别跟他客气!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甩他一脸墨水儿!好叫他知道自己肚里空空如也!”
宋酒闻言,低头暗暗地抿嘴笑了。这罗福生损人挺有意思,不直接说人家胸无点墨,而是拐着弯儿的将人弄糊涂,好达到自己骂人的目的!高!
果真,那张霄真没听出罗福生是在骂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宋琳姿可是懂规矩的人,甩我一脸墨水的事情只有行为粗鄙之人才做得出来。”
众人顿时抻着衣袖颜面大笑起来,弄得张霄一脸懵懵然。
胡夫子失望地叹了一声,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的教法,教出来的学生的水平却是参差不齐。
宋琳姿对待念书的事情是极为认真的,见张霄不认可她的想法,她便重新解释道:“《葛屦》详细刻画了缝衣婢女悲苦的形象,葛屦乃是夏天的鞋具,怎可能抵挡住寒冷的风霜?而且女儿家的手生来都是金贵的,即便是婢女,她们也会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双手,不让针线刺伤了自己。可是她们做出来的衣裳却没有得到主人的夸赞,这不是和《贫女》中的女子很相像吗?”
宋琳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道最后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张霄,逼问道:“还是说张复回你根本没有读过《贫女》,只是在瞎胡闹?”
复回是张霄的名,平日大家都是互称对方的字以示尊敬。此时宋琳姿毫不避讳地叫了张霄的大名,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
张霄被宋琳姿的冷冷的眼神吓得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羞恼地转身不再看她。
胡夫子摆手让宋琳姿坐下,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念书凭的不是意气,也不是靠磨磨嘴皮子。做人也同样的道理,不要表面耍耍样子吓唬人,要真材实料才能令他人心生敬佩!”
宋琳姿心尖一颤,知道胡夫子是在点醒他们,垂头诚恳地说道:“多谢夫子教诲。”
胡夫子将目光一转,看向宋酒。“宋酒,你想得如何了?”
因为宋酒最初到县学的时候对外称自己的字是酒,是以县学的学子都称呼她宋酒,而非宋玉姝。
宋酒知道这回找不到理由再推辞了,只要硬着头皮站起来。喜欢《诗经》和阐述《诗经》的要义是两回事,她喜欢并不代表能像宋琳姿那样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所以她之前才会百般推辞,让宋琳姿先起来回答。
“夫子,学生见识浅薄,没有四姐那样好的才华。若是等会儿学生有哪里说得不对的,还请夫子您多多担待!”宋酒面上虽然在笑,其实心如鼓擂,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胡夫子见她态度还算端正,和蔼的说道:“既然是各抒己见,说对说错为师都不会介意的。”
宋酒顿了顿,紧张地攥着手心,开口说道:“其实学生很欣赏诗中的那个缝衣婢女,最后她不是说了吗?‘维是褊心,是以为刺。’缝衣婢女心中对主人不满,并不是找个角落暗暗的落泪,而是大胆的说了出来。学生倒觉得她是真性情,够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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