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官员下了轿,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一抬眼看见门前停放着一口棺材,不由暗道一声“晦气”,今天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万事皆宜,怎么出门碰见这么晦气的东西
有人问道:“这是谁啊?怎么往门前停着这么口棺材啊?还不叫人搬走。”
有人扥扥他的袖子,“年兄莫要高声,这可能是总督大人放的,或许是府里有什么丧事。”
要办丧事还请客,这不是要冲撞了吗?
谁也闹不清怎么回事,可是谁也不敢问啊。
总督府的侧门开着呢,一帮人进到里面,这会儿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蒋贸来得早,今天几乎是第一个来的,看见没人就在院子里等着,后来三三两两都来到了,也没人请他们进去奉茶,便也只能在外面站着。
他看见卢俊延往这边,望过去见礼,低声问道:“叔父,今天这是要怎么着啊?”
卢俊延往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小声道:“我哪儿知道去,那丫头做事我也摸不透,总归是看着就是了。不过还是小心点别惹事,真要把她惹恼了,六亲不认。”
想到在来的路上,她对自己翻脸时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他这个当舅舅的会怕外甥女,说出去谁信啊。
过了一会儿行辕的乌师爷从前面院子里出来,对各位大人作了个揖,笑道:“诸位,诸位,咱们大人请诸位进前厅赴宴,都请吧。”
他在前面引路,一干人都跟着他拐过弯角往后面走。
这地方是曾经江太平在此宴客的水榭,来了这么多官员,就算总督府再大,也没那么大的厅,根本坐不下,便都搬到水榭来了。
此时沿着长廊,摆了许多张桌子,这里五步一座楼,十步一个阁,走廊如绸带般萦回,牙齿般排列的飞檐像鸟嘴向高处啄着,当真是一处好精致。
董师爷安排这些人落了座,众人在一起开始讨论吃什么好菜好饭,总督大人请客,那必然是奇珍佳味的。
宴席设在行辕后园内,那里有一片湖水,湖中种植许多荷花,胭脂雪瘦,婀娜生姿、争芳斗艳,那一朵朵荷花,如同粉色、白色蝴蝶在风中摇曳,景色极美。
此时湖边摆上了几桌酒席,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轻薄的纱一样的清淡月光洒在湖面上,显得很是舒畅安逸。在湖边喝几杯小酒,听几首小曲,再赏一赏美花,真是人生之幸事。尤其夏日夜晚,凉风徐徐吹来,把那一池花吹开,香气弥漫到府里的每一个角落,真是沁人心扉。
总督大人宴请,没人敢不赏脸的,酉时未到几乎所有官员都到齐了。此刻钦差大人还没驾临,一干官员们等的不耐,便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所谈的都是这新任钦差,猜测他在此设宴的含义。
有不了解郭文莺的,大赞总督大人是热情好客之人,有的则觉得她是有意向闽浙官员示好。只有少数几个官员坐在椅子上一句不说,也不知是在郭文莺手里吃过亏,还是怎的。
郭文莺其实早就到水榭了,却不急着出来,躲在湖边的假山后偷瞧这些人在说什么。
她让卢一钰把这些人的反应都记下来,哪个对她是什么态度全写下来,到时候好逐个突破。正所谓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她是读的书不多,但孙子兵法最精华的部分却是无师自通的。
故意拖延了好一会儿,那些官员等的实在不耐烦了,没有酒就算了,连口茶水都没有,让一帮人坐在这儿等着喝风吗?不少人都鼓噪起来,还有的低声议论总督太过无礼。架子怎那般的大?
郭文莺见时候差不多了,才走出去,对着众官员们一抱拳,“诸位,诸位大人,本官为诸位大人精心准备美食“珍珠翡翠白玉汤”,来迟一步,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她这么一客气,谁也好意思说什么,都回礼道:“总督大人客气了。”
郭文莺落了座,吩咐人上酒上菜。
总督大人的钧令下来,这会儿厨房里的人可犯了愁了。
一堆厨子瞅着眼前这锅汤,心里直犯嘀咕,说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还不就是馊豆腐弄点烂了的白菜叶子,再扔点糊了的米饭粒进去。搁在大锅里一熬都是馊的,都是平时喂猪的东西,猪都不吃,竟然拿来大宴满省官员,也不知这位总督大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一帮人围着窃窃私语,“你说这玩意能吃吗?”
“谁知道啊,反正不是咱们吃。”
“快点,端出去,端出去,实在太熏得慌了。”
第一道端上来的就是酒水,说是酒水还真是……水,一碗白水而已,也不是烧开了的水,不过是直接从湖里打上来的水,有的上面还飘着细小的水藻呢。
至于菜,那绝对是大菜,只不过是所有大菜的混合物。酒楼里吃剩下的,混合而成的泔水大杂烩,一般都放在各大酒楼的后巷子里,都是乞丐们拿来吃的。可就是这些东西,外头的灾民们现在也吃不到,树叶树皮都啃光了,只能饥饿疾病而死。
这些官员大都在南方为官,平日里吃喝都极尽讲究,一个脑满肠肥的,哪吃过这种东西,顿时熏得差点吐出来。
郭文莺心里早憋了火,她这些时日对这两省的官员分外恼恨,一个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有他们在,这东南的风气也好不了。
第五百二十章 棺材
这会儿路唯新已经抬着棺材上来,楠木的棺材,上了八十八道漆,真是亮光闪闪的。只是在月朗星稀,乍有这么一具棺材往前一抬,还真有些渗人。
郭文莺走过去,手在楠木棺材上敲了几下,咚咚地声响传的满院皆是。她清冷的目光向众人一扫,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觉得凉飕飕的,好像被刀割着一样。
她冷声道:“诸位大人都看到了吧,这是棺材,上好的棺材。本官到东南来,就是抬着棺材来的。不过你们要以为这棺材是装本官的那就错了,这里有可能装的是本官,也有可能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皇上圣旨让本官统领闽浙一切军政事务,那就是赋予了本官极大的权力,杀伐果断,一切全凭本官。本官若想要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脑袋,可以不经上奏直接推出去砍了。哪个要是不信,尽管可以试一试,看看本官敢不敢动手?”
“当初在东南我一口气杀了二十多个官员,其中不乏有二三品的。本官之所以把这棺材抬出来,就是想跟诸位挑明了,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今后本官在闽浙的一切钧令胆敢有尊者,这棺材我不介意叫你躺一躺。还有敢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玩忽职守,耽于享乐的,一旦查实,严惩不贷。你们可听清楚了?”
话音刚落,满院哗然,这些官员们大都是坐镇一方,平时作威作福的多,何曾被人这么威胁过?就连浙江巡抚蒋闵仁和福建巡抚汤会都不禁心有余悸。不过他们心里也明白,郭文莺不是在说大话,一个女人能坐上这个位置,就绝不会是简单的。何况她和皇上的关系,许多人都心知肚明,以皇上对她的偏心,她若动了他们,不会有什么事,而郭文莺若是损掉半根头发丝,那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先前那些还有不服气被一个女人管制的,到了这会儿都变得老老实实的了,哪儿还敢存了半分不敬的心思。都收敛着,暗想着今后夹着尾巴做人,谁要跟这个女人对上,谁倒霉。
这哪是女人啊,简直就是个痞子。都说皇上有几分痞气,他的女人也是有样学样啊。
众官员自是心里腹诽不已,却一个个低头顺耳的,吭都不敢吭一声。
这顿饭吃的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饭难吃不说,还吓得一身冷汗。一个个坐不安稳,食不下咽,差点把胃气给憋出来。
郭文莺随后说了有关赈灾的安排,这些人也都一一应了,没一个敢有异议。
她随手点了几个府城把府库打开,那些知府大人脸都白了。哆嗦着说今年各地灾情严重,收成不好,府库中的粮食都不多。
郭文莺也没多说什么,没有就是没有,便是把他们杀了,也拿不出来。她心里明白,就让他们尽力而为,没粮想办法筹备,让各地富商募捐一些,都交给张明长统一处置。
这些人自以为逃过一劫,慌忙应了,显然刚才被郭文莺的气势吓惊了不少,大部分都是面色惨白的。
见他们都老实了,郭文莺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也不是想把这些官员怎么样,只不过她来东南是要做大事的,不指望这些人都帮她多少,不要不给她惹麻烦,不处处给她掣肘就行了。
这顿饭吃完她便把人都送了出去,随后把师爷叫来,安排些事宜,自明日开始,她也算是正式的闽浙总督了。
这新官上任总要做出点实事来的,次日一早,郭文莺就让人把徐横找来,让他跟着一起去泉州视察。
不过一两年没见,徐横似乎晒黑了不少,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手里拎着大刀就进了总督府,要不是脸上带着笑,还真挺像来打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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