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炳雄,你这个直娘贼,居然来阴的!”
看到局面突然一边倒的白炳雄也是一头雾水,这样的天气,这样陡峭的地势,他能带着人追上来就已经十分吃力了,哪有时间打埋伏不过此时有人相助,他自然要顺势而为!
他大笑几声,喊声传遍山坡:
“你们烧杀抢掠,残害无辜,今日不是我白某人之功,是老天要收你们,这是苍天有眼!兄弟们,剿灭匪贼,报仇雪恨,就在今日,杀!”
原本还有些泄气的官兵顿时士气大振,尤其听到这句“报仇雪恨”,想到他们在边关拼命,自己的家眷却惨遭流寇残害,都红了眼睛不要命地往上冲,没了首领的匪寇又哪里是对手,不多时,这场胶着了两个多时辰的追击就以胜利告终,山谷中的雪地几乎被血水染红,哀嚎惨叫此起彼伏。
除了就地杀死的匪贼,剩下的人尽皆逃散,却又被官兵追上去,受伤之后也只能束手就擒。
白炳雄任由部下去清剿剩下的小鱼小虾,展眼朝着山坡上望了一眼,很快发现了大树后面的两个人影,山风猎猎而过,吹起那两人的斗篷,他只望了一眼,他就猛然心如擂鼓那俩个身影,对他来说,都无比熟悉!
他大步向着山上跑了上来,盔甲在奔跑中发出了哗啦的声响,大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印迹,踩着高一脚低一脚的冰雪泥水,跑了一段路,又回头猛吼一句:
“都别过来!”
正要从树后面冲出去的白成欢也随着这声大吼猛然醒悟行伍之人对于人的身形一般都记忆敏锐,父亲这是认出了他们,可是别的人要是也认出了他们那就不妙了!
萧绍棠也朝着满山谷的官兵张望了几眼,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几个熟面孔,虽然他在白炳雄麾下待的时间并不长,可是认得他身形的人也不少。
他不动声色地将白成欢身上的斗篷再次拢了拢,拉着她的手齐齐往后退了几步,保证山谷中的人看不到他们。
白炳雄离他们越来越近,白成欢低低地唤了一声“爹爹”,望着眼前胡子拉茬,满身泥水的男人,眼中陡然含满了泪水这也是她的家人,是她再生的父亲啊!
刚刚面对匪贼还英勇剽悍的白炳雄也望着他们,一双虎目中却是难以相信的忐忑,他小心翼翼地低声确认:
“欢娘?丛棠?”
白成欢的眼泪刹那间就迎着寒风涌了出来,却又忍不住笑着点头:
“是,爹爹!是我们!”
能与父亲在她回京城之前在这里重逢,这是上天的眷顾!
满脸胡须,形容潦倒的男人脸上也顿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来,震惊又欢喜不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伸出手在她的发顶停了停,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发丝,最终又收了回去,露出带着几分窘迫的温柔来:
“欢娘……爹爹手上有血,你,你别害怕……”
白成欢迅速地擦了擦泪,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递了过去:
“不怕,爹爹忘了吗,我曾经去过千岩山,怎么会害怕?”
白炳雄想起那时候英勇强悍的女儿,由衷地觉得骄傲又自豪,一边接了帕子擦手,一边连连点头:
“是,是,爹爹差点忘了,欢娘你不同一般人……”
说着又看向一边恭敬站立的萧绍棠,笑声更多了几分爽朗:
“半年多不见,丛棠你的箭术更加娴熟了,想来在西北,你又长进了!英雄出少年,当日看你就是个武将坯子,如今果然不错!”
“岳父大人过奖了!”萧绍棠十分谦虚地躬身行礼。
这一声“岳父大人”却彻底让白炳雄僵在了原地是啊,眼前这男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缠着他,一心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虢州少年了,他如今,是他的女婿,更是大齐的秦王世子殿下,他崇敬的战神的儿子!
对于女儿的这桩亲事,白炳雄自然是十分称心如意,可他更知道妻子李氏的担忧,皇家的媳妇儿不好当,况且皇帝对秦王府的态度,他也不是不知道,此时忽然就忐忑起来。
白炳雄胸膛起伏了几下,才镇定下来,神情凝重地扶住了萧绍棠:
“世子殿下不必多礼……您是为何老太爷的丧事回来的吧?下官回来的时候,秦王殿下已经跟下官说过您的事情,如今小女有幸嫁入秦王府,还请世子殿下日后对她多些照顾,下官,感激不尽!”
萧绍棠眼中因为重逢而起的喜悦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一句“世子殿下”,一句“下官”,忽然就将从前那些并肩作战,誓死追随的短暂岁月尽数抹去。
原本他敬佩的人,成了他的岳父,彼此的关系更该亲密才对,可惜……
因为这个身份,太爷临终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曾经的父亲也不能相认,如今就连曾经教导他走上铁血之路的这个人,也与他如此疏远。
萧绍棠很快将心中的那份黯然掩去,笑着答应:
“我一定会尽我所有护着成欢,对她好,还请岳父大人放心!”
“好,那就好!”
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白炳雄却免不了觉得局促。
白成欢见状,十分能体会到萧绍棠心中的苦涩,干脆就将白炳雄拉到了一边说话。
白炳雄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反平日的豪爽,絮絮地问起李氏与白祥欢在京城的情形来,待到白成欢一一作答,他才点头道:
“如此甚好,就让他们先在京城吧,这世道太乱了,等爹爹稍稍安定下来,再去接他们回来……你虽然嫁入秦王府,但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好歹爹爹如今也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了,若是那小子敢待你不好,爹爹拼死也是要给你撑腰的……”
一番叮咛嘱托之后,白炳雄才回头看了一眼山谷中已经善后完毕的属下,依依不舍的情绪立刻让他心中难过起来。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拦路
“你们这一趟回来,也是不容易,回去的时候,更要一路小心,千万保重!”白炳雄伤感了片刻,还是硬起心肠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还是要走官道,不怕被人遇见,就怕走小道你们人少,如今的匪患闹得又这样凶……
白炳雄叮嘱了许多话,萧绍棠与白成欢也一一应了,他却始终觉得不能放心。
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与女儿在此重逢,也算了去了他稍许的担忧,可那遥远的京城又是何等艰险的局势呢?
西北那边,他已经看出了秦王殿下的态度,皇帝还没过河就要拆桥的举动始终太令人寒心,秦王殿下断然不会交出兵符,可若是长此以往……日后,若是皇帝步步紧逼,秦王府怕是……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也只能在自己心中想想,事关秦王府,自有些忌讳,他也不好去问萧绍棠。
最终也只能咬牙道:
“世子殿下放心,将来只要成欢无恙,那成欢愿意站在哪边,下官,也是站在哪边的!”
萧绍棠一惊,随后就躬身再拜:
“绍棠先行谢过岳父大人!”
这也算是隐晦地向他表明白家的立场了吧?
白炳雄重新踏着冰雪泥水回到山谷中,与属下带着伤兵,还有俘虏与斩获的匪首首级上了马,回头朝着山谷上方遥遥望了一眼,就毅然转过头,疾驰而去。
身后,呼啸的寒风将这满山谷的血腥气冲散,有下属赶上去打探道:
“白大人,您方才去见的那人可是相助咱们剿匪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的壮士,好箭法,好准头!”
白炳雄点头:
“嗯,正是两位过路的义士,是去往陕州那边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个讲义气的,不过他们特意说了,他们不喜被人打探,你一会儿传令下去,这件事谁也不许提起,章千总问起来……就说那些冷箭,是咱们事先埋伏的人放的!”
白成欢与萧绍棠重新上马走过山谷的时候,路边散落的尸身已经被那些官兵简易挖了坑埋了起来,但天空中依然是有了专食死尸的秃鹫盘旋而来,远处“嗬嗬”嘶叫跑过来的,赫然是成群的野狗。
“只是一场旱灾而已,大齐居然就成了这个样子……”白成欢忍住了欲呕的冲动,不忍地撇过脸去,从前听过的“太平盛世”四字,此时想起来是格外的讽刺。
萧绍棠驱马走在了她的身侧,为她挡去这残酷如炼狱一般的场景,不让她看到这些鲜血淋漓,断臂残肢。
“不只是一场旱灾而已,有天灾,更有人.祸。”他看着白成欢,低低道:“以皇帝的心性与才能来说,若是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波澜,若是当初孝元皇后没死,这场旱灾没来,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做一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可惜,如今的情形,他是不打算将天下人放在心上了……”
白成欢掩在斗篷下的身躯微微一颤,没有接话。
若是她不死……可她已经死了。
萧绍棠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他并没有忽略她那微微的一颤,他也终于可以确定,那位已经成了传说的孝元皇后,与他心爱的这个女子,有着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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