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纷纷回过头去,对那个龙章凤姿的年轻男子的身份,终于百分百确定。
众目睽睽之下,一身玄甲的男子阔步上前,跪拜在地,朗声道:“草民萧绍棠,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唿万岁的同时,规规矩矩地行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待到他抬起头来,宋温如和当年的一干老臣齐齐吸了口凉气。
这何止是像啊,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秦王!
晋王正烦心皇兄这一出口,耽搁他说话,一眼看去,却也呆住了,心中见了鬼的感觉和徐成霖大概是一模一样的,这分明就是何七那厮!
这家伙,不是虢州何氏的七子吗?怎么就成了秦王的长子了?
不管大臣们和晋王如何惊讶,萧绍昀只定定地看着阶下跪着的人,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无数身为帝王的志得意满。
就算被贬去宁州,吃了十几年的风沙又如何?他一道圣旨下去,秦王叔不还是得为大齐拼命,不还是得乖乖地把儿子送到京城来,恭恭敬敬跪在他的脚下?
帝王无上的威严得到了最大的体现,昨日威北候撞地带来的憋屈感瞬间散去,萧绍昀也变得贤明起来。
他站起身,几步走下了丹阶,亲手扶起这个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堂弟,肃然道:“快平身!绍棠不必如此,朕与你原本就是至亲的骨肉兄弟,秦王叔又为国重披战甲,可钦可佩,今日我们萧氏兄弟终能相聚京城,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必然十分欣慰!”
说着,又转向一边的宋温如,十分欣喜地笑道:“丞相,秦王叔离开京城之时,朕尚且年幼,记不得秦王叔英姿,您看看,朕的兄弟,长得可像秦王叔?若是相像,朕也能遥遥一睹秦王叔风采!”
宋温如眼中闪过笑意,心中思量一瞬,躬身回话:“自然是极为相像的,秦王世子与秦王当年一般无二!”
皇帝这番表现,真是让他满意极了。
深明大义,手足情深,实在是一派明君风范!
被皇帝亲热地挽住了手的男子就势站了起来,躬身拜道:“皇上待草民如此恳切,草民感激涕零,今日能一睹天颜,绍棠死而无憾!”
看到他如此恭敬,萧绍昀心中越发舒畅,好人做到底,干脆接着道:“丞相说的对,绍棠你应是当之无愧的秦王世子,朕即刻下旨,册封你为秦王世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为你授金册金宝,以后,你我兄弟,长聚京城,共享骨肉天伦!”
宋温如的满意达到顶峰,为君之道,当是如此。
皇上这话说得好啊,趁热打铁,既彰显皇恩浩荡,又能顺理成章把秦王世子留在京城为质,如此一来,任凭秦王如何战功煊赫,也再无后顾之忧!
“臣谢皇上隆恩!臣与父王,皆愿为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新晋秦王世子似乎被皇帝这片隆恩感动了,眉眼骤亮,神情激动地跪谢高唿。
“皇上隆恩厚重,江山之福,万民之福啊!”宋温如也立刻跪地高唿。
丞相都发话了,即使对这封世子的速度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处于懵懂中的百官也赶紧跟着跪地高唿:“皇上隆恩厚重,江山之福,万民之福!”
唯有晋王,一边下跪,一边在心中翻江倒海。
何七,萧绍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可宋大人都说长得像,作假的可能性也不大啊!
若是从前,晋王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件事告诉皇兄,可自从他进京那一日,被皇兄命人按在冰冷的地上之后,他就忽然间在自己面前起了一道墙。
他不怪皇兄,可他总不能像从前那样傻下去了。
还是找个时间先探探这秦王世子的底细,跟成欢姐好好商议一番,再跟皇兄说这件事情。
站立在皇帝身边,被百官围绕的秦王世子,站起身来的时候,望着皇帝走回金座的背影,微微一笑,就转身走回了先前的位置站好。
皇帝,果然是皇帝。以后,京城的风云会如何变幻,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皇帝亲口封了世子,又格外开恩,允许他回从前被封,一直空置到如今的秦王府居住,朝堂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接下来,朝堂上更加热闹起来,有弹劾威北候的,有弹劾安国公的,有要军饷的,晋王几次张口,都没轮到他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皇帝驳斥了弹劾威北候的言官,又训斥了安国公,户部和兵部的人又吵了一架,晋王才逮到机会说这件事。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委屈
“启禀皇兄,安国公之女安竹林,胆大妄为,欺君罔上,假借孝元皇后声名兴风作浪,臣弟恳请皇兄严惩,以儆效尤!”
晋王声音铿然,语调激愤,清俊的眉眼间染着深恶痛绝的颜色,生生在朝堂这锅已经沸腾的热油下,再添了一把火,所有身处其中的人,情绪立刻就翻滚起来。
之前干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显得自己能干的朝臣们顿时都找到了共同话题,依照惯例,立刻就晋王的这番话分成了两大阵营。
一派是家中没有女儿要选秀,站在一边隔岸观火的,自然是支持晋王的,孝元皇后一个死人,还要掀起这么多的风浪,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一派自然就是家中有女儿想要飞黄腾达的人,如今京城谁不知道能入了皇帝眼睛的徐成意是和孝元皇后长得像,安竹林直接就说和孝元皇后有关系,都在暗地里琢磨,该怎么让自家女儿跟孝元皇后扯上那么一点儿关系,要是依着晋王的意思,这以后,岂不是路都堵死了?
那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不等皇帝发话,一众朝臣就先吵了起来。
“安国公之女固然可恶,但她若真是孝元皇后回魂,岂不是能宽慰皇上伤痛之心,也能使大齐后宫不致空虚?”
“胡说八道,那安竹林先前谋害孝元皇后诸多亲人,若真是孝元皇后回魂,岂能做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荒谬,真是荒谬!”
“詹大人,你来说说,孝元皇后的魂魄到底着落在何人身上?”
还有人干脆拉了站在一边不语的皇帝宠臣詹士春过来做评判。
有那场规模浩大的廷杖和王度九族的人头在前,“妖女祸国”之类的字眼在一种大臣嘴边绕来绕去,都没敢说出口。
詹士春却垂手不言,只面朝丹阶,看着皇帝。这些蠢人,居然到如今都没能了解他们的君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是身为君王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刚刚有些志得意满的萧绍昀,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这帮可恶的大臣,到底把他这个皇帝当成什么?
“都给朕住口!”
皇帝阴鸷低沉的声音传来,吵得热火朝天的大臣瞬间又像是遇到了风暴的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乖乖低头站好。
“朕有眼睛,朕会看,朕会听!此时任何人不得再私自非议,不然,杀无赦!”
萧绍昀狠厉地怒喝完这些惹得他心烦的大臣,又看向了晋王。
“萧绍晔,这是朕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即日起,你不必再居住宫中,你的晋王府已经建造完工,下朝以后,就自己搬出去住,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入后宫半步!”
晋王对皇兄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疾言厉色,已经不陌生了。
从前那个和蔼可亲的皇兄,已经不在了。
就像是有人在他心里忽然倒了一瓶子醋进去,酸涩酸涩地疼,一股子疼痛直冲他的鼻子,他几乎控制不住想掉眼泪。
后宫之事,这是后宫之事,那成欢姐怎么办?她再也不回来皇兄身边了吗?她看到这样的皇兄,她还会想要回来吗?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成欢姐,必然是不愿意的。
可凭什么,原本属于成欢姐的一切,要被这些跳梁小丑一样的女人夺去,牢牢占据?!
宋温如心里也是一阵不快。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只会惹祸的晋王,还有这个见识与胆量。
若是皇帝宽纵了安竹林,那这场一直拖着的选秀很快就要变成了一场笑话!谁跟孝元皇后扯上关系,谁就能一飞冲天,那还选什么?
不按着祖宗留下的规矩来,天下人如何能服气?那些耍阴谋诡计的人,又该如何制止?
作为百官之首,宋温如觉得自己不说话都不行了,虽然席太师一再叮嘱他要圆滑,可这个时候,岂能圆滑?
“皇上,安竹林如今住在宫中,无名无分,怕是不能算作后宫之事,晋王殿下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安竹林此女如何,抛开不说,臣只担心往后魑魅小人效仿此女,借由孝元皇后之名多生事端!到时真假难辨,反倒有损孝元皇后之名!”
萧绍昀骂完晋王,就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宋温如说的话,倒是真被他听进了心里。
前有徐成意,后有安竹林,都说跟成欢有关系,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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