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陈大人,王铮面无表情,道:
“大人,我身负功名,见官可以免跪。”
陈大人也不是太在乎规矩的死板性子,摆了摆手,压着王铮的两个捕快就退下了。
王铮身量偏瘦,人又生的俊朗,站在堂下如挺直的修竹般。
“孙威与钱氏都是我杀的,与别人无关。”
夏术皱眉:“你与郑氏一同逃了,她若不是你的帮手,又何必畏罪潜逃?”
王铮嘴角含笑,那张白净的脸上罕见的透出几分柔和:
“亲亲相隐为人之常情,你总不能让我娘子亲自揭发我吧,她只是个妇道人家,胆子小些也是自然。”
钱氏案现在已经卷入了两条人命,再加上与京郊的送子庙有关,事情已经引得刑部和大理寺的关注,京兆尹府本身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若是再不能将案件告破,恐怕会有小人借机生事。
若是三司推事的话,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了。
陈大人手指轻敲桌子,问:
“郑氏现在在哪儿?”
王铮:“刚刚已经回家了,她没有杀人,自然不必跟我一起东奔西跑。”
夏术此刻仍有些想不明白,像王铮这种斯文温和的男人,为什么会将钱氏与孙少爷夫妻先后杀了,这明显不合常理。
“你为什么杀人?”
王铮嘴角勾起,眼中尽是嘲讽:
“大人们应该知道,我娘子入了送子庙的淫窝之中。”
夏术一怔,看着王铮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男人两手死死握拳,额角崩出青筋,就连眼眶都湿润了。
“我们夫妻两个都还年轻,自然不必太早要孩子,但就在钱氏的撺掇下,我娘子去了送子庙,落入火坑之中。”
“这就是你杀钱氏的原因?”
王铮如此护着郑氏,他二人夫妻感情应该不差,钱氏临死之前明显与人行房过,又该如何解释?
像是看出了夏术的疑惑,王铮道:
“那些痕迹是孙威留下的。”
王铮嘴唇微微哆嗦着:
“你们可能不知道,孙威也是送子庙的客人之一,他早就觊觎我娘子,蛊惑钱氏,让钱氏骗了我娘子跳入火坑,被孙威与其他客人奸.淫,当然钱氏也没什么好下场,孙威只是将她视为一个玩物而已,在送子庙中又与她来了一回。”
“钱氏舍不得孙家的荣华富贵,不顾我娘子与她的姐妹情谊,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是个男人,哪里能忍?淫人妻女本就是不共戴天之仇,我报仇有错吗?”
夏术不说话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王铮。
眼前的男人是个读书人,知道记载在卷宗中的针刺水分穴的法子,也不奇怪。
这桩案子从头到尾都能解释清了,但夏术却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有些其他的疑点还藏在一团迷雾中般。
夏术看着站在堂下签字画押的男人,对上对方满布红丝的眼珠子,不知该如何劝慰。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王铮即便再是可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恐怕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至于将来能不能出来,还的看他命数好不好了。
等到王铮被捕快押回大牢后,夏术转头看着陈大人,道:
“大人,小的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呢?”
陈大人点头:“我也觉得别扭。”
夏术:“难道王铮在撒谎?”
陈大人背着手往外走,等走到马厩时,他的宝贝牛儿被人牵了出来,一边轻轻拍着牛脑袋,一边道:
“不管怎么样,这桩案子暂且告一段落,等到霜降朝审时再说吧。”
朝审是秋后处决犯人之前,召集朝中大臣共同复审的制度。
王铮到底有无罪过,能定下什么刑名,都得看朝审了。
不过夏术只是个小小仵作,那些大官儿们参与的事情,自然与她无关。
从京兆尹府中离开后,迟魏也跟着夏术一起出来了。
“听说定北侯府的二少爷没死,还提着柔然部落一个王子的脑袋直接面圣了……”
听到这话,夏术眼睛一亮。
顾望洲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名望上来看,丝毫不逊于易清河,只要有那个男人帮忙,想必自己离开易府之事就有了八分把握。
咽了咽唾沫,夏术强压下眼底的喜色,问:
“那位二少爷应该会直接继承定北侯的爵位吧。”
迟魏沉默着点了点头,定北侯府一门忠烈,偏偏遭到奸人陷害,好在陛下能够辨明是非,现在已经在拟旨准备让顾望洲袭爵了。
“最近京里头热闹的很,玉曦郡主要入京城了。”
夏术也听过这位玉曦郡主,听说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只不过常年住在金陵,回京的次数都少些,见过她的人自然不多。
“我还没见过玉曦郡主呢,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瞧见。”
“瞧见有什么用?这么一个美人胚子,非要送去给蛮子和亲。”
夏术瞪眼,他们大业的国力不弱,陛下励精图治,又何必将郡主送去和亲?
“耶律才现在是辽国的摄政王,他头些年还算安分,这几年有了异动,想要冲着边关伸爪子,两国互市,边城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稳日子,若是能用一个女子将战事压下去,对于陛下而言,算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可是……耶律才的年纪跟咱们陛下差不多,都能给郡主娘娘当爹了。”
“这有什么?反正郡主也不是皇家血脉,她是前朝公……算了,这些事儿你也不必知道。”
看着迟魏突然闭上了嘴,夏术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索性便没有再问。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定北侯府就在离易府不远的地方,今日自己去门口堵着顾望洲,应该也能碰碰运气。
“好了,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先回吧。”
与迟魏分别后,夏术直接往定北侯府的方向赶去。
侯府外头有一棵大柳树,枝繁叶茂,躲在柳树下头,夏术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往定北侯府的方向瞧。
刚刚齐家人登门,想要拜访顾望洲,被奴才活活的打了出去。
夏术凑在一旁听了一耳朵,好像顾望洲现在不在府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树荫底下蚊子多,夏术生的皮白柔嫩滋味儿好,那些蚊子就盯准了她一个人,下狠命咬着。
没过多久,细白柔腻的脖颈处就星星点点一片红痕,痒的她龇牙咧嘴。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夏术蹲在地上,看着自己被阳光拉长了的影子,心中涌起无限失望。
今天白白喂了蚊子,却还等不到顾望洲。
夏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正要扭头离开时,远处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看着马车上的标志,正是定北侯府没错。
小女人跟打了鸡血般,霎时间就来了精神,直接撒丫子往马车边上冲。
还没等接近马车,就有两个侍卫手握长刀架在了夏术脖子上,警惕道:
“你是什么人?”
夏术虽然活了两辈子,但胆子却并不很大,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儿,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请问来人是定北侯府的二少爷吗?我有一事必须亲自告诉二少爷,还请通融一二。”
马车帘子被人撩了起来,顾望洲直接跳下马,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眉头紧皱。
“带她进府。”
护在顾望洲身边的侍卫都是军中的好手,老定北侯虽然没了,但他们的忠心不改,仍然对顾家人效死命。
刀架在脖子上,夏术被一路带到了顾望洲的书房中。
此刻书房内只剩下他与夏术两个,男人一双凤眸冷冷的看着她,道:
“玉曦郡主,你既然逃婚了,为什么还要女扮男装出现在我眼前?”
听到这话,夏术忙反驳:
“二少爷认错人了,小的不是什么玉曦郡主……”
话一出口,顾望洲就嗤了一声:
“赵曦,你我虽只见过一次,但你这张脸只要见了,恐怕没人能忘。”
夏术心猛地跳了一下。
以顾望洲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骗她,如此说来,她真的跟那位玉曦郡主长得一模一样了?
夏术叠眉:
“不管二少爷信与不信,今日小的来是有事相求,希望二少爷能够出手相助。”
“笑话,我凭什么帮你?”
顾望洲上下打量了夏术一眼,道:“一个马上就要送去和亲的郡主!”
“小的入京那日,正好是齐夫人出殡之时,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足足九个月了,刚下葬时,小的就听到那处隐隐有婴儿哭声……”
顾望洲脸色一变,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冲到夏术面前,两手扣住她肩膀,力气大的好像要将她骨头给捏碎般。
“你说什么?”
男人原本俊朗的一张脸变得扭曲起来,从牙缝里逼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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