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还在这里。”
青司看着那伤口,沙哑的声音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安抚着高辰的情绪。
简单被幼小的手掌扣动,沉闷的声响从手上发出,那被鲜血糊成一团的绷带,终于被应声而开。
有了第一下,剩下的就好办的多。
浸\/透的绷带被整块掀开,没了绷带的阻挡,狰狞的剑伤暴露在青司眼前。
开始愈合,又被挣来的伤口长不过两寸,却深及后背?
此刻那伤口正如婴儿小嘴一般的张着,透过不停往外冒出的血水,甚至能看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父亲……”
高辰心疼的看着那伤口,因为失血过多,高渐离面色蜡黄的好似金纸。
虚弱的好似随时都能撒手人寰。
青司不再迟疑,在酒坛里剩下的酒水被整个泼洒在伤口上。
此等剧痛,高渐离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
鲜血冲淡了胸口上的血迹,但是这丝毫无阻于鲜血的流出。
带有弯钩的细针在火上炙烤而过,青司攥了攥手指,犹豫再三的捏紧了那根长针。
青司递上那根长针,转身从身后取下几根灰白的长发。
“将这针穿上。”青司一手捏针,一手握发看向眼前慌乱的高辰。
“仔细些,尽可能的多穿。”
高辰已经能够隐隐猜到神女的想法,可是他那双手掌,抖得比努力握住“针线”的青司还要厉害。
“高辰,你看看你父亲,你再紧张下去,他就要死了。”
平淡到直白的声音在高辰面前响起。
“别让你的懦弱,失去你最重要的人。”
“我不会懦弱的,也不会哭。”高辰举着衣袖擦去脸上的眼泪,对着火光仔细的看着那细小的针孔,然后握住了那几根灰白色的长发。
神女的手指不自觉的颤着,看上去穿动针线的高辰还要紧张。
“你也不要怕,”温热的小手握住了青司的手掌。
“父亲会好好的,你我也都会好好的。”
第一个根发丝穿过针孔,已经静下心来的高辰,竟然还能抽空反过来安慰青司。
“我这不是怕。”
青司看着被人紧攥的手掌,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暖,可是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微乎其微的热量。
这双手看着完好无损,白玉无暇,可是只有她才知道,这手与她永远隔着一层。
无法提及重物,更不能持针走线。
“全穿上了。”
高辰轻轻的舒了口气还不忘在线尾笨拙的打上一个结。
针线已经传就,剩下的就靠眼前这神女了。
止血药粉细细的抹过穿过针线的发丝,然后被整瓶倾倒在那伤口上。
有了止血药粉的存在,伤口看上去缓解了很多,可是这还没有撑过一瞬,鲜血就将药粉尽数冲开。
青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散落的长发被她抿到耳后,垂落的宽大衣袖被她挽起。
而她就借着这不甚明亮的火光,把那根细针穿过了外翻的伤口。
手指颤动的厉害,额上冷汗不停的冒着,可是她却神情专注,认认真真的回想着,鸠摩当初是如何为她缝补伤口。
不停冒着血水的伤口被那荒凉寂静的发色收拢到一起,渐渐弥和。
高辰眼中的紧张焦虑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抽空看向这个自始至终一直乖戾挑衅,此时却又异样温暖的神女。
她的腕骨出奇的细瘦,而她纤长的指尖虽然颤抖,却稳稳的穿过每一针。
不经意间,高辰瞥到神女的手臂内侧,在哪里,有狰狞丑陋的伤疤一闪而过。
卷起的衣袖被人放下,青司静静的看着走神的高辰。
“该剪线了。”
高辰听着回神,慌忙去找剪刀。
灰白的发丝应声而落,那被缝的几乎看不到伤口的伤疤,就那样显露在高辰眼前。
高辰趴在那伤口上仔细观看,却又一叹谓,“简直……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看上去没受过伤,不代表没有受伤。”
青司抓起一把积雪擦洗着冒有冷汗的掌心,手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剧烈的疼痛,筋脉如同纠结的老树在那看似完好的皮囊下,痉挛蜷缩。
她背转过身去,不让高辰看到她此刻疼到面目扭曲的脸庞。
高辰不敢对那伤口如何动作,只敢将敞开的衣领微微合拢回去。
看着背对自己不知道忙什么的神女,高辰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你以前受过伤吗?”
见那背影僵住,高辰慌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指,还有你手臂上的疤痕……”
“受伤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青司垂首看着自己这一双扭曲的手掌,“以前眼瞎,总会这样那样的受伤,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我有了眼睛。”
提及这个,高辰的声音都沉闷起来。
“你那双眼睛真的是百里姐姐的吗?”
“怎么你不相信?”
青司转过头来看着高辰,那样熟悉的眼神,看的高辰都快要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百里青司了。
“将一个人的眼睛,放进另外一个人的眼里,这……可能吗?”
“只要你敢想,这就有可能。”
青司的声音暗哑依旧,却飘渺的好似隔着云端。
“不只是替换一双眼睛,还有为腐朽的身体,替换肌肤,改换面容,我们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见过,如果有一天你身临其境,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青司想了想后补充到。
“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你能想想那样狰狞的伤口,是靠这样的方式恢复的吗?”
“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高辰不由自主的呢喃着,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天方夜谭。
隐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跳动,可是正在说话的两人,谁也没有察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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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你要我怎么做?
火苗烧灼着只余下散碎木块的桌子,装满雪水的酒坛在上面悠悠的冒着气泡。
高辰又累又饿,缩在火塘旁边,靠着一堆破败干草安稳的睡着,在他身边不远处,高渐离依旧躺在那半拉木板上。
或许是昏睡的太久,一直闭合着的眼眸终于颤了颤,于迷蒙中掀开一丝缝隙。
跳动的火苗,模糊的光与影,他艰难的转动脖颈看向四周。
他失血太多,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晕开的山水画。
他努力睁着眼睛,却只能看到漫天晃动的金星,以及那个向着睡熟的猫儿,缓缓逼近的身影。
猫儿有危险!
“住手!”
高渐离的声音破败的像是散碎的沙土,却禀冽如屋外呼啸的寒风。
“我若是不停,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看着嬴弱到一推就倒的高渐离,青司的嘴角嘲讽的勾起。
“现在的你,差的远哪。”
眼前的梦幻光影缓缓褪去,高渐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才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衣裳,看那式样该是这神女的才对。
青司举着自己的外裳,将其盖在高辰身上,本是一片好心,如今倒是被人糟践了。
不过无妨,反正她被糟践的也不止这个。
几样药材被青司随手丢进已经沸开的酒坛里,有浓烈的药味在这所小小的房屋里传出。
高渐离闻得出来,这煮着的是几样用来镇痛的药材,说起这个……
高渐离垂下头去看向自己半掩的衣领,原本带着伤的心口,竟然平整一片。
他仔细看了看,这才在伤口的位置发现了一丝淡淡的白光,那样荒凉的颜色,与坐在火堆前的背影一模一样。
“劝你不要动。”
即使背对着高渐离,青司也能听到衣裳摩挲的声响。
“发丝纤细,你的伤口太深,稍一用力,伤口就会被绷开。”
“多谢。”
高渐离对着眼前的神女额首道谢,他躺在木板上听话的没有再动作下去。
雪水被药材染成浅淡的褐色,青司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破瓷碗,用雪擦洗干净之后,在那酒坛里药出一些,放在唇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汤药苦涩的滑过唇舌,这是她曾经最为熟悉的味道,也是她最厌恶的味道。
瓷碗被汤药烫的有些烫手,捧在手里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抚慰平整了一样。
可实际上,她那双手掌已经痉挛到攥不住瓷碗。
她的手指抖着,有些许药汁洒落,她伸出手去,仿若毫无知觉般用指腹抿掉。
直到一碗汤药下肚,青司这才觉得颤抖的指尖好了些许,她看看身后的高渐离,转身推醒了一旁的高辰。
“怎么了?”
高辰揉着睡眼迷糊的睁开眼睛,本来睡得好好的,推醒他做什么?
“抱歉,”青司看着高辰一本正经,“虽然我努力了,但是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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