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只为替她报仇而活着,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负了对她的承诺。
“郁儿……”
他垂眸,两行清泪,从他布满沧桑的眼底滑落,最后,化作平静。
这个时候,除了言渊,所有人都防备地盯着柳千寻,只等着他有什么动作,便一拥而上。
可半晌,见到的却是他站得笔直的身子,缓缓往后仰倒,双眼,鼻间,嘴角,全是鲜血。
众人一惊,有人快速上前查看,见柳千寻已经断气了。
“王爷,他死了。”
自断筋脉而死!
张副将站在一旁,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他对自己有多恨,才会恨到用这般折磨自己的方法,自戕而死啊。
言渊回过神,脸上的悲伤,已经被一片冷然所取代,他看着地上的柳千寻,半晌,道:“将他好好安葬。”
如果晴儿活着,也不希望这个养育了她的老人,死无葬身之地。
“是。”
言渊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被士兵押着站在远处的墨榕天,他脚步一顿,两人静静地对视。
看着柳千寻死在自己面前,墨榕天反应并不大,似乎是早就料到柳千寻会这样做。
他看了言渊半晌,终于开口了,“我想跟你谈谈。”
言渊冷眼看他,点了一下头,“让他进来。”
“王爷,此人虽败,却武功高强,切不可掉以轻心。”
张副将见言渊同意单独跟墨榕天叹,心下有些担忧。
言渊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墨榕天,又看了一下张副将,“他若想逃,你们能拿住他?”
张副将一愣,看了一眼将墨榕天两边押着的士兵,面色胀红。
他若要逃,这几个小士兵,又哪里能拦住他。
“让他进来吧。”
落下这话,他提步率先进了帐。
片刻之后,墨榕天跟着进帐,看着言渊,神情晦暗,“久别不见,没想到你成了这样。”
言渊的脸上,没有任何微动的表情,也不跟墨榕天谈论他自己的私事,只是道:“你曾舍命救过晴儿,所以,我给你机会让你跟我谈条件,仅此而已。”
意思就是,我的私事,你别想置喙半句。
“说吧,要跟我谈什么?”
墨榕天果真没有继续提起柳若晴,只是道:“我想见言朔。”
言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却也没多问,非常干脆地点了一下头,“好。”
“还有……”
墨榕天抿了抿唇,看向帐外那些已经缴械投降的兵,道:“那些兵,都是食不果腹的可怜人,为了一口饭吃才跟着我一路打下来,如果可以,请放了他们,至于其他的罪,我来担,要杀要剐都随你。”
闻言,言渊再度抬眸看他,沉吟片刻之后,道:“那些人怎么处置,你去跟皇帝谈吧。”
墨榕天看了他一眼,末了,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节哀”便从帐内离开了,没有看到言渊僵直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言渊带来的兵,只是在府阳城待了七天,便拔营回京了。
墨榕天果然很配合,关在囚车回京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半点反抗。
途中,他远远地看见一人,站在远处的山丘上,朝他这边看过来。
一身浅绿色的长裙,随风扬起,两人相视良久,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那人露出一丝浅笑,随后,便淡漠地收回了视线,徒留下一片黯然之色。
能再见她一面,也不算走得太遗憾了。
墨榕天垂下眼帘,脑海里,响起了一个调皮的声音,对着他小白小白地喊着。
他们认识得太迟了,他们的身份,注定让他们不该相识。
直到囚车越行越远,孟茴的视线,才从远处收回,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双眼酸涩,也不知道是因为盯着那人太久的缘故,又或者是其他别的原因。
她没有去深究,只是对身后的几人道:“走吧,回京。”
靖王清缴了墨家军,胜利回京的战报,在几天前便传入京城,沿途的百姓一路欢呼,大赞靖王英明神武。
可言渊却只听得见那些人庆幸柳若晴死得早,所以没把靖王爷迷惑得太久。
没有人为他的晴儿说一句话,喊一声无辜,言渊听在耳中,痛在心头。
他这位靖王的英明神武,却是拿自己心爱之人的命换来的。
他讽刺地笑了,曾跟她说,不会为了天下人而负她,最终却还是负了。
嘴里,尝到了一股腥涩的味道,嘴里缓缓溢出的鲜红,让他原本没有血色的双唇,染上了一点鲜红。
他将那一股子血腥味,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他用指腹,将嘴角那点血渍拭去。
靳都城的城门,此时大开着,皇帝带着群臣站在那里相迎,两旁,挤满了欢呼迎接他凯旋而归的百姓。
却在看到坐在马背上,一身戎装,满头银发的人时,皆愣了一下。
“他……他是靖王爷吗?怎么……怎么头发全白了?”
有人低声地在底下议论着,看着此刻本该意气风发接受着百姓夹道相迎的靖王爷,他眼底唯独流露出来的晦暗和落寞,让他们莫名看着难受。
终于,有人低低地叹息道:“大概是接受不了靖王妃死去的事吧。”
此话一出,终于有老百姓曾经想起,那个被皇帝处罚扫大街时,靖王爷烈日下亲身相护的明媚女子。靳都城里,两旁林立的垃圾桶,又是因谁而设。
☆、第803章 803.考古队
众人皆默,那些人云亦云,跟着凑热闹喊着嚷着说靖王妃该死的人,终于没有再出声了。
“皇叔。”
言朔上前,看着言渊依然黯淡无光的眸子,心中一叹。
言渊下马,朝他点了一下头,却再也没多说一个字,叔侄,君臣,仿佛朝夕之间,陌生得如初见的外人一般。
言朔抿了抿唇,心里头有些难受,却终究没办法怪他。
“先回宫吧,宫里已经设了宫宴。”
言渊依然只是点头。
言朔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率领群臣,率先转身回宫。
原本是为了庆祝靖王凯旋的宫宴,因为当事人的淡漠而使得整场宫宴食不知味。
宫宴没有持续多久,便散了,众臣陆续离宫。
言渊回到靖王府,小世子已经被奶娘哄睡了。
当看到言渊出现在房门口的时候,奶娘愣了一下,跟着,立即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言渊的视线,往里头看了一眼,“珩儿睡了?”
“是,世子刚睡下。”
“嗯。”
他提步跨进去,看着床上已经熟悉的男孩,俯下身将他抱起,从奶娘的房间离开了。
抱着小世子来到东苑,重新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
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拂过他水嫩的小脸蛋,小家伙的眉宇间,全是他的影子,他努力地想要从这张小脸蛋上,找到跟晴儿相似的地方,却怎么都找不到。
他涩然一笑,“你走得可真干脆啊。”
连半点念想也不愿意留给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眉眼而已。
起身走向对着后院的那面窗户,这里可以看到连接主院的那座大院子,种满了成片成片的梨树。
自从那日言渊从无边崖回来之后,这里,便成了靖王府的境地,除了言渊自己,谁都不被允许进去,打扰了那人的安宁。
这几百棵的梨树,也是言渊亲手种下的,每一棵树苗,每一捧泥土,都是他亲自动的手。
“你说你喜欢吃梨,那我便让你长眠于此,等到来年瓜熟蒂落,你就能第一时间吃到了。”
他记得她跟他说过,她喜欢梨子那种干干脆脆的清甜,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梨汁润心润肺。
她喜欢吃梨,却从不吃他分给她的梨,她说,分梨等于分离,她不想跟心爱的人“分梨”。
回忆,就像是一群来自地狱的猛兽,无情地吞噬着他本就残破不堪的心脏,一片一片,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头,胀得厉害,又昏又沉,让柳若晴觉得整个脑袋像是被人徒手给撕开了一般。
她痛得瞬间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空洞的双眼,渐渐地有了焦点。
入眼,是湛蓝的天空,成排成排的大雁,从她眼前飞过。
还有几只鸟站在高压线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没有阴间那种阴森森的瘆人之气,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等等?高压线?
柳若晴心头一震,猛地瞪大了双眼,从地上翻身站起,成排的电线杆,林立的高楼大厦,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多么熟悉又让她久违的环境。
她仿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头猛然一紧,疼得她蹲下身去。
“我……我这是回来了?”
她捧着脑袋,轻声低喃,眼眸中,淌过一丝悲伤,她怎么回来了?
她回来了,言渊怎么办?珩儿怎么办?
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回来,为什么不干脆让她死在无边崖下。
她不停地摇着头,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良久,她才从失望的情绪中缓缓抬起头来,蹲得发麻的双脚让她起身的时候,有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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