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四周灌了进来,吹的烛火不断摇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而黑漆漆的破庙里也在烛火之下显得影影绰绰,配着风呼啸的声音幽森鬼魅。
冷亦死死的用幼小的身子抵住供奉用的神案,手中拿着把有些生锈的匕首横在胸前。他身上的衣衫早就破损,额头上脸上满是血迹,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在他身前,七、八个人拿着棍棒,各个带伤,他们身材明明都比冷亦壮硕的多,可是面对那野兽般的双眼,却是没人敢上前一步。
冷亦赤红着双眼看着身前那些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滚开,你们谁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王哥,怎么办?”
那些人有些不敢上前,其中有人低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这臭小子伤了老大,咱们要是不把他抓回去,死的就是我们。”人群中一个人怒声道,说完他看了眼身旁几人,沉声道:“这臭小子虽然邪性,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可是王哥,你看他的眼睛……”
那王哥闻言抬头看着冷亦,正对上他血红的双眼,只觉得浑身一寒,那种仿佛被猛兽盯住随时可能被咬的尸骨不存的感觉让人心生胆颤。可想及老大的狠辣,他不由一咬牙道:“别怕他,不过就是个混小子,再凶又能怎样,要是拿不下他,回去老大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起上!”
身旁几人迟疑了瞬间便轰然应是,然后提着棍子一拥而上。
冷亦看着几人上前,眼底凶狠更甚,他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挥舞着匕首就朝前扑去。他身手虽灵活,可毕竟人小体弱,打斗之时又不愿离开墙角半步,慢慢被人逼至绝地,再以伤换伤逼退了两人之后,捅伤了一人之后,就被其中一个人从背后一棍子打在头上。
他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了一声就朝着神案上扑倒了过去,其他人见状连忙挥着棒子上前,一棍子打在他胳膊上,冷亦手中的匕首猛然一松,“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冷亦毫不犹豫的转身扑在身后的桌案上,紧紧护着神案,弓着身子硬抗身后的攻击,而那些人见状毫不留情的朝着他背上打去。无数棍子落在他后背之上,疼得冷亦眼前发黑,嘴里也是不断溢出血迹,可他却仍旧死死趴在原地,没有半点闪躲。
这次一定会死了吧……
冷亦眼前逐渐模糊,手指紧紧扣着神案的桌角,脑海中却出现了那个容颜可怖,说要来接他和妹妹的女子。他不由苦笑,这么多年,人情冷暖,世人冷漠,他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爹爹娘亲死后,他和妹妹就被赶了出来,这几年里吃尽了苦头,为什么他还要抱着那不该有的期待和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冷亦心中甚至生出怨恨之意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句承诺,他怎会日日前往回春堂外打探消息,又怎会失手伤了立海帮的老大……如果那一日他没有去偷那个人的钱袋,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贪恋那一瞬间的温暖,如果那一天他们没有相遇,他和妹妹虽然过的凄惨,可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
那个人真的很温暖,是爹爹娘亲死了之后,他第一次拥有过的温暖。那时候的笑容,明明神情冷淡却温柔至极的动作,就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里,哪怕知道虚无缥缈,却仍旧想要拼尽全力的去抓住那一抹亮色。
至死不悔。
第304章 再见狼崽子(三)
身后猛的一棍敲在他背心之上,冷亦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更加模糊。
她不会来了吧?
反正都只是他臆想而已……
感觉着脑后袭来的破空声,冷亦露出抹解脱的笑容,慢慢闭上双眼。
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他等了许久,那棍子都没落下来,而原本站在他身后攻击他的那些人却都是发出惨叫声。
他缓缓回头,就见到一道纤细身影站在他身后,而那些原本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却都是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冷亦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人影,灯影烛火之下,青丝如云,白衣胜雪,那绝美的容颜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美好。
“你……”
冷亦想要开口说句什么,却呕出一口鲜血来,整个轰然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李锦悠连忙上前一步,毫不费力的将冷亦搀在怀中,对着已然半昏迷的凶狠少年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冷亦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原本黑暗的世界再次光亮了起来。他拼命的扬起嘴角,用手抓着李锦悠的袖子,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
“这小家伙好坚毅的心性。”
天璇看着冷亦身上的伤势忍不住倒吸口冷气,那些伤势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受不住晕过去了,可是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居然能坚持到她们赶过来。
李锦悠闻言笑了笑道:“当一个人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允许其受到半点伤害之时,就算是死了也能硬挺着活过来,更何况只是受伤而已。冷亦的性子就像孤狼,越是濒临险境,就越是凶狠顽强。”
“这孩子姓冷?”天璇诧异,冷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李锦悠点点头,将冷亦交给天璇抱着之后,这才走到刚才被冷亦死死护住的佛案旁边,将那上面已经褪色的桌布掀起来时,就看到躲在下面脸色苍白,早已经晕过去的瘦弱女孩。
“居然还有人?”天璇吃惊。
刚才那种场面那么混乱,谁都没猜到这个神案下面居然还藏着个人。
“这是他妹妹,叫冷欢,两兄妹相依为命,之前他还为了他妹妹想要杀我来着。”
李锦悠想起初见这兄妹两的情景,忍不住失笑。那时候冷亦像头受伤小兽,浑身带着刺不准人靠近半分的模样可是让她记忆深刻的很。李锦悠伸手替小丫头把了脉,发现她身体虽弱,可气息还算平稳,只是刚才被吓晕了过去,这才怜惜的摸了摸小丫头枯黄的长发,将她抱起来后朝外走去。
“今天的事情别让其他人知道,刚才的那些人,全部处理了。”
“奴婢明白。”
“还有……”李锦悠走到破庙门前之时,脚下一顿,抬头看着夜色道:“京城冷寂太久,也该热闹起来了。”
当天夜里,城西贫民窟中发生暴乱。
盘踞于城西的几大帮派为抢地盘大打出手,死了十数人,伤者无数,更有甚者暴乱甚至隐隐有向着全城蔓延的趋势,这不仅惊动了京畿卫和巡防营的人,其流乱之人更是四处逃窜,伤及平民无数。等到奉天府衙出面将闹事之人带回衙门之后,此事才算暂时平息下来。
谁知道后半夜时,还没等京畿卫的人散去,城东的一家药铺却突起大火。
火势绵延足有十几户,惊吓了不少人,而就在火势突起之后,一群流匪却闯入药铺之中。等到京畿卫赶到之时,药铺里的人全部离奇失踪,而附近几乎人家皆被匪徒光顾,其中一户勋爵之家,更是被洗劫一空,整个府中除了奴仆外无一活口。
翌日早朝,奉天府尹童景州遭御史台弹劾,而那个被杀的勋贵一家更是刺激了那些朝中的老牌贵族,纷纷上书要求景德帝严惩凶手,严办监管不力的奉天府尹,一时间,弹劾的折子有如飞雪送入宫中,而景德帝在得知头天夜里京中发生的事情之后更是勃然大怒。
“砰!”
厚厚的一沓奏折被狠狠摔在童景州身前,而上面不同自己却都是个个鲜红的弹劾二字,吓得童景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倒是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廖家乃是先帝亲封的勋贵,享世代殷荣,如今却被人一夜之间屠戮的干净,祖孙三代十九口人无一活口,不仅如此,城东人口失踪,城西贫民暴乱,这整个京城都要闹翻了天,你这个奉天府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景德帝怒斥。
童景州跪在地上颤声道:“微臣知罪,昨夜之事实乃是流匪所为,微臣已经派人四处缉拿……”
“缉拿?等你抓到这些匪徒的时候,朕这个皇宫也该让人给掀了!”
景德帝一拍桌子怒声道:“堂堂天子脚下,京城之师,内有京畿卫巡防营镇守,外有戍卫营驻军环绕,你们居然还让那些个匪徒闯入了京城行凶,闹的京中不得安宁,朕看你这个奉天府尹是活腻了!”
童景州闻言顿时浑身一软,连连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景德帝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怒气弥漫,一想到那些因为廖家被灭而上折子的老牌勋贵世家,再想起咄咄逼人的御史台众人,他就恨不得斩了眼前这个不中用的奉天府尹。
赵福海站在御书房门外,听着里面景德帝的雷霆大怒,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年景德帝的脾气已经越来越隐忍,极少有能够让他如此震怒的事情。这一次事情闹的这么大,京中民声沸腾,如果不能尽快抓到凶手,童景州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其次,一个弄不好,这京中巡防监管的人恐怕都要遭到清洗。
一名小太监匆匆赶了过来,走到赵福海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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