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古传 (苏萼)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件事了。”

“林墨。”

随着林墨的两个字出口，杜微微的声音也是由一开始的淡然冷静变得格外冷峻，她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不得觊觎，更何况是个男人？

这林墨不提侧妃的事还好，偏生此刻将这事提起，自是惹得杜微微心头更是一阵不快。

从杜微微口中听到林墨两个字，林墨的整个身子都是僵在了原地，原本，听到她杜微微唤自己莫林姑娘，他便想着杜微微该是不知晓自己的事情的，可是此刻那实实在在的林墨二字响起，足以一瞬间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林墨那伸出的手颤抖着收了回去，双眸睁得极大，死死地看着杜微微，不敢有别的动作。

“你……你怎么会知晓……”林墨的手死死地抓住面前的铁栏杆，眸子里皆是恐惧。

杜微微的步子上前，微微弯下腰，凑近了那被关在里头的人，声音里寒意十足：“你觉得这王府中，还有我不知晓的事吗？”

气息若兰，一丝一丝扬起，又一缕一缕落下。

纵使是贺潇出掌向自己袭来时他林墨都没有过害怕，但此刻，看着杜微微那双明明满是笑意的眼，心头却是在不住地颤抖，这个女人，竟是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啧。”对上了林墨那双满是惊恐的眸子，杜微微轻轻一声叹息，回过身，走到了那光亮与黑暗的交界处，声音悠悠落下：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看来，也不过如此。”

林墨的眸子愈发颤抖起了害怕的光，双手死死地抓着那铁栏杆，纵使那铁屑没入他的手掌心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你到底要说什么？！！！”地牢内满满的压抑，林墨颤抖着尖叫出声，双手不断地去摇着那铁栏杆，手上脚上的铁链也是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第一次，他真的有了害怕，这个女子，只是几句话，便使得林墨的心头，满是恐惧。

“这话，难道不该我来问你吗？”杜微微站在明暗交界处，背对着林墨，头微微侧过，声音冷冷落下，那面庞，也是半明半暗。

“你三番两次闹着要见王爷，甚至还用割腕这种把戏。”

“林墨，你如果有点脑子便该明白，王爷若是真惜得你的命，今日来的，还会是我吗？”

杜微微的声音很是清晰，落在地牢中，反反复复回荡着，不断地冲击着林墨的心绪。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林墨的声音越发急促，不断重复着口中的话，“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

杜微微的眉头轻轻一凛，本侧着的身子转过，面向着林墨，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落了下来：“林墨，你爱王爷吗？”

你爱王爷吗？

林墨本还激动不已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久久没有动作，一双水眸看着杜微微的方向，似是呆愣住了一般。

步子轻微上前，杜微微的声音越发轻柔，却是字字透着刺骨的寒意：“你爱王爷吗？”

爱，于林墨而言，多么讽刺的一个字。

男儿身的他，爱不起，也爱不得。

可女儿身的他，却是连爱的资格都没有了。

为了将军，他历尽那非人的苦痛，到头来，竟是落得空一场。

“你不爱。”见林墨出神许久，杜微微的嘴角勾起一个深邃的笑意，缓缓又上前一步。

“你不爱王爷。”声音柔媚，每落下一句话，杜微微的步子便上前一步。

“你，不爱王爷。”

“不！不是的！！！”三句话，皆为相同，却是一句比一句重重地刺向林墨的心，“我爱！我爱将军！！！”

若是不爱，他又怎么会选择那地狱般的痛苦变成女人来接近将军？！

爱啊！这世间，再没有别的人，可以让他爱得这般深邃苦痛。

杜微微的步子依旧往前，唇边的笑意漾开，好似绽出了一个又一个明媚花朵。
------------

第四百四十八章、放林墨走

直至在离林墨最近的地方站定，杜微微的笑意已是大片大片绽开落下，声音里带着清脆的笑意：“那你，愿意为了他去死吗？”

刹那间，一片安静。

整个地牢中好似一个人都没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林墨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双眸睁得极大，呆呆地看着杜微微，那双紧握着铁栏杆的手开始慢慢地往下滑，铁屑丝丝缕缕刺入他的掌心，渗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杜微微笑意不减，双手缓缓抬起，透过栏杆间隙伸了过去，准确地抓住了林墨那落在胸前杂乱的发。

“林墨，你愿意吗？”

不得不说，杜微微对于人心有着相当缜密的分析与掌握，她知晓林墨最致命的弱点，便是贺潇。

自幼，杜微微跟在木黛身后学习，也是极小的时候便知晓，自己不会武，若是遇上事，靠的住的，只有自己，也是那时候，杜微微就知道，揣度对人心，便是一把利刃，足够将敌人一举击垮。

林墨站在原地，双眸久久无神，呼吸也是开始变得急促不已。

杜微微的手依旧抓着林墨的两绺发，轻轻地顺了顺，声音越发放轻：“林墨，你不愿意。”

呼吸越来越急促，林墨的神绪一点一点回到脑海中，双眸终于有了光亮，艰难地看向杜微微，心头的害怕一点一点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面前女子的恐怖，绝非他所能对抗。

林墨天生聪慧，到了此时此刻，已是完全明白了杜微微的意思，她笃定了自己对于将军的情感，这是要将自己完完全全逼上绝路。

思绪回过的一瞬，林墨的笑意也是慢慢扬了起来：“杜微微，你不用激我……”

“我可以。”不等林墨的话说完，杜微微手中力气陡然加大，重重地拽了拽林墨的发，让他不得不又一次靠近了自己，声音轻轻扬起，却是如沉物一般，重重落下。

“我可以为了王爷选择死。”杜微微的笑丝毫未减少，眉头高高一挑，斜笑道。

林墨先前为贺潇军中的谋士，且竟真的为了贺潇忍受了那巨大的痛苦变成女儿身，杜微微自是知晓，他林墨，绝非一般人。也因此，更要用狠的计谋来对付。

最后一句话出口，一瞬间，便镇住了林墨那本有些恢复自然的神色。

感觉到自己的发被杜微微用力拽住，听着她口中带着笑意却寒意十足的话，林墨终是沉下了心：“杜微微……你到底想做什么？”

“啧。”轻轻地叹了一声，杜微微松开了抓着林墨头发的手，慢慢后退了一步，一双剪瞳里是浓郁的光：“林墨，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愿意。”这一次，林墨的声音再没有了犹豫，极为干脆地落了声。

杜微微的笑意，终是一下子蔓延开来，好似也轻松了不少。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既是想通了，林墨也是再没了害怕，双眸抬起，直直地看向杜微微。

笑意高高扬起，杜微微的神色反而悠闲了不少，回身坐到了桌前，视线落在那桌上的烛火上，声音平平，没有了先前那般咄咄逼人：“放心吧，你是贺潇的人，我不会动你的。”

林墨的心绪也是恢复了一片平静，脚链声音哗哗响起，脚步退到里头靠墙的床边坐下，没有再发出声响。

“我不会动你，而且，会放了你。”杜微微的气息落下，吹得那烛火微微有了颤抖，映照地她的黑色身影也有了微微颤抖。

“王妃是想让我回郝府，做眼线。”林墨的声音依旧古怪，为了更贴近于女子，当初穆云锦对他的声带也是动了刀子。

“不用，不需要你做眼线。只需要你，带个话。”杜微微心头不得不赞叹，这林墨，果真心思细腻缜密。

抬手将那烛台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杜微微极为调皮地将手指从那跳跃的烛火上划过，照得她的面目明明暗暗。

“什么话。”林墨侧着身对着杜微微，身形有一半隐在了黑暗中。

“夜起于林，风秀于木。”清丽的八个字出口，杜微微扭过头，看向了林墨的方向，手也是猛地一个用力，径直将燃着火的灯芯给掐灭。

光亮，顿时少了大半。

心头默默地将八个字重复了一遍，林墨依旧没有抬眼，只是平静道：“什么时候走。”

“在你。”杜微微的身形已是完全沉在了黑暗中，一双眸子泛着暗暗的光。

旋即，是良久的沉寂。

杜微微轻轻地摸过自己掐灭烛火那被烫到的皮肤，心头的笑意，愈发深了。她向来对于和自己相敌对人都不会心慈手软，更不要说此刻面前这个算得上是自己“情敌”的人了，让他捎口信是真，可这口信的内容，又有何人知晓是真是假。

“明日。”林墨的声音低低道。

“依你。”杜微微没有丝毫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