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氏咬了咬嘴唇,道:“不然我许个正妻之位,以后多帮衬娘家,努力弥补就是了。”
崔老夫人盯着她,道:“矶哥儿那般的品行,你还要寇家搭个娘子过来,你还真有脸开口。”
寇氏很不服气。
矶哥儿好歹也是崔家嫡子,配个寇家娘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崔老夫人摇头,轻声道:“你出去吧。”
“阿娘,”寇氏揪着崔老夫人衣角,不肯放手。
崔老夫人猛地抬脚踢开她,大声喝道:“你难道要等三郎回来,杀了六郎,你才甘心?”
她缓了口气,道:“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过去,不然我不保证你会不会暴病而亡。”
寇氏骇得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言半句。
艾叶听到声音忙走进来。
老夫人粗喘两口气,示意艾叶扶她进里间。
其他丫鬟也都跟着进来,见到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寇氏,俱都垂下眼,老实的站在该站的地方。
艾叶帮老夫人宽衣,伺候着安歇了。
转身出来,见寇氏还跪在厅堂里,便来扶寇氏。
寇氏跪得太久,腿脚都已经麻木了。
艾叶对她的施以援手,与她而言,便好似绝望中的一线希望。
她低低的问:“是阿娘吩咐你来的吗?”
艾叶摇头,道:“老夫人已经歇了,夫人还是请回吧。”
寇氏顿时一脸死灰。
她脚底发软的被艾叶搀扶出去,才一跨过门口,就软软的往前扑去。
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寒和小暑赶忙接住,艾叶也吓得不轻,忙交代人去请郎中。
寇氏摆了摆手,而今便是请十个百个郎中也救不了她的命。
待到回了明苑,主仆三人傻眼的看着空空如也的主院。
后罩房里,姨娘正声嘶力竭的挣扎着,奈何她抵不过婆子的蛮力,只能被动的被拖拽出来。
寇氏正望着仅余几扇槅扇的空荡屋子发傻,看到衣衫不整,钗环散乱的姨娘,她心里的气诡异的平了。
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涕声道:“夫人,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你交代的,我若不得好,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寇氏呵呵一笑,问她,“你觉得我现在还怕你告密吗?”
她缓步往屋里行去。
姨娘哭声一顿,顺着她看过去。
待到看到屋里的情景,她立时傻了。
她平常是在后罩房不出来,可她跟前的丫鬟都是出去走动的,正房被搬空,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半点都不知道,可见这事发生得有多迅速,有多有序。
婆子揪着她衣裳,漫不经心的道:“赶紧着,晚了我可来不及给你拿饭,到时饿着了,可别埋怨。”
姨娘心里怯怯,再不敢言语,忙配合婆子动作。
而今这情况,非但不是她一个姨娘能左右,便是老爷也未必能救,还是暂且隐忍,以待来日吧。
婆子送了姨娘,很快便来请寇氏。
寇氏很是淡定,一早就准备好了。
小寒和小暑被带去管事婆子那里,等着听候处置。
寇氏则随着婆子走了。
林琪很快便知道这事,她忙让江嬷嬷去管事婆子那里,把小寒领走。
如今掌管大部分中馈的戴氏听闻,只是笑了笑。
寇氏的计划不算太蠢,若没有人提前通风报信,林氏没有准备就发动,手忙脚乱的空档,也足够她钻空子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跟前最贴心的大丫鬟都背叛了她,她这做人也挺失败。
另一头,崔老夫人得知此事,沉默片刻,便道:“把大老爷请来。”
艾叶忙去前院书房。
崔铖正在书房里郁闷的喝酒,听说老夫人相召,忙命人打水洗漱。
待到确认身上没有半分酒气了,才匆忙赶去聚福居。
崔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正位,见到儿子,便指了指跟前的圈椅,止了他行礼,道:“你过来,阿娘有事与你商量。”
崔铖缓步过去,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十分急。
老夫人等他坐稳,便道:“你还记得邢州府的老族叔吗?”
崔铖点头。
邢州的分支是在他翁翁那一辈分出去的,而今还不算出了五服。
老夫人道:“我前些日子接到消息,他家里遭逢变故,儿孙辈都已亡故,他身上有病,又老迈不堪,恳请族里去个给他摔盆打幡之人。”
☆、第七百零四章 崔家子
崔铖呆了呆。
族叔身后无人,若去帮着操持后事,就等于变相过继去那一支,以后与嫡支再无瓜葛。
“那阿娘打算让谁去?”
崔铖很清楚,崔老夫人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崔老夫人扯了嘴角,道:“你族叔与你阿爹关系甚笃,当年远去邢州也是无奈,而今既然来求,咱们就不能不管。”
她道:“因此我打算送六郎过去。”
“谁?”
崔铖疑心自己听错了。
“六郎,”崔老夫人声音稳稳的重复。
“怎,怎么能送他去,六郎性情不稳,只怕担不起来,”崔铖急声道。
“无碍,”崔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老族叔只求个承继香烟,旁的都不求。”
崔铖无话了。
“你吩咐人去办吧,三日之内,就让他去,”崔老夫人疲惫得很,眉眼之间满是倦意。
崔铖脚步沉沉,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即便儿子不争气,那也是自己亲生的,他又怎能舍得。
“还有,寇氏和你那个姨娘有心侍奉道君,我应允了,”崔老夫人在他迈出门槛之时,又补上了一句。
崔铖脚下一顿。
他与这两个女人相处多年,深知两人的性情。
要是姨娘有心向道,或许还有几分可信,要说寇氏肯日日焚香礼拜,那除非是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升。
他转过头看崔老夫人,却见到她脸上稍纵即逝的感伤和悔意。
一瞬间,他联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霎时乱了。
早前他只是推断寇氏因着厌恶和私利,才向三儿媳下手,他也曾想过寇五的奸夫,但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人竟会是崔矶,且里还有姨娘参与其中。
崔铖的脊梁如被人抽拽出去一般的塌陷下去。
候在门边谷芽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低声道:“大老爷,你可还好?”
崔铖晃了下就稳住身形,他垂着头,摆摆手,缓缓往院外走去。
又过两日,崔家开了祠堂,崔铖崔镗等所有崔家子弟全都聚集在此,一同表决,同意把崔矶过继出去。
因着崔矶并不在现场,众人只是在族谱上把名除去,将玉珏收回,销毁算作完事。
当崔镗把玉珏从袖袋里拿出来时,崔铖的脸顿时一烫,就好像被人当众狠抽一记。
玉珏在重锤之下化为湮粉,随风四散。
崔铖神情伤感。
自此时起,他的儿子便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面对这样的兄长,崔钊有些不忍,但大错已酿,崔家再不能容。
崔镗只看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早在拿到玉珏之时,他便已清楚来龙去脉,对于此等无情无义,无孝无悌之辈,他以为,尽早清除才是崔家之福。
众人在崔镗之后,也都陆续离开。
崔铖盯着石槽里的那点碎末,眼底隐现泪意。
艾叶奉崔老夫人之命前来请示崔铖,崔矶几时动身。
崔铖眨了眨眼,叹息着道:“左右都是走,还是早些上路的好。”
艾叶领命,去前院书房。
崔矶被五花大绑的押在屋里,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一左一右的看护着。
艾叶将崔铖的话交代下去,护卫便一人紧抓一边,把崔矶提起,往外面行去。
崔矶哪里甘心,挣扎着叫道:“我要见父亲,我要见母亲,我要见太婆。”
护卫一个用力,把他扯出了屋子。
崔矶踉跄着险些栽倒,他拼尽力气挣扎,“你们大胆,放开我,放开我。”
奈何他六艺不精,贪恋安逸,怎是靠着力气吃饭的护卫对手。
于是他只能把气都撒在艾叶身上,一路谩骂不断。
艾叶倒也能忍,一路行来,面不改色。
待到来到车边,艾叶低头,从袖袋里拿东西。
冷不防侧边踢来一脚,正好踹在艾叶腰胯之上。
艾叶素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受得住这个,立刻歪斜着往后踉跄。
但她腰胯受伤,腿使不得力,足跟不慎踩在裙带,便往后仰倒。
眼见天地在眼前翻转,艾叶骇得面色发白,手也不自觉扬起,指尖捏着的交子顺势飞起,飘飘荡荡,撒在半空。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绵柔之力,将她轻柔托起。
艾叶挣扎着站稳,转过头见到来人不由一怔,低唤了声“三少爷。”
崔硒淡淡颔首,转身往里行去。
崔矶见到崔硒,也不挣扎了,他高昂起头,大喝一声“崔硒。”
崔硒停了脚,侧头斜睨。
崔矶哼笑一声,道:“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可高兴了?”
崔硒转开眼,根本懒得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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