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昉抓住那只手,用拇指分开了她紧握的拳,“可你同不同我去,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她沉默片刻,想到自己那个以维护三纲五常为己任的二叔就头疼,对他温柔问道:“这么久没见,谢大人,可有和沈尚书搞好关系呀?”
“还不错。沈尚书大人现在已经不再对我说‘滚’字了,估计再熟络个两三年,尚书大人就不会再称呼我为阉党走狗了。”谢昉幽幽道。
沈芳年无情的补刀,“你再讨好他两三年,我叔父可能会以为你一心弃恶从善,改称你为阉党叛徒吧。”
☆、冰雪琉璃
谢昉一拍桌子,彻彻底底的愤怒,“沈芳年!你给我严肃点儿!”
“哦。”
她生硬的转移话题,随手捡起桌上一本扣着的册子,“谢大人,这是你的房间吗?想不到你还看书啊?”仔细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书,而是案宗罢了。谢大人果然不看书。
谢昉从她手中抢过了卷宗,又扣回了桌面上。然后将她逼近到桌边墙角。
被困在了这狭小的一角,沈芳年反倒不再紧张了,她歪着头似笑非笑,一瞬不瞬的盯着谢昉看,反倒盯得谢大人脸颊微红。趁着谢昉放下了戒备之心,她伸出双手便轻易的偷袭成功。
环抱着他紧实的腰身,她用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由缓变急。她窃笑,原来调戏谢大人也是挺有乐趣的。
“放开我。”谢大人别扭的说了一句,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他无奈,只得伸手回抱她,姑且算做是报复吧。他在她耳边叹了口气,热气拂得她耳朵一片嫣然。“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到沈姑娘?”
沈芳年在他怀里蹭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我教你一个法子如何?”
“请讲。”他求之不得。
她踮起脚尖,也将唇凑到他的耳边:“谢大人怎么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什么意思?”他皱眉。
她忍不住又是一阵窃笑,仿佛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好一阵才忍住,继续道:“谢大人可是人人都怕的锦衣卫,下次去见我二叔,不要带什么礼物了,带刀去吧。”
谢昉愣了愣,随即便恼了,“胡说八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凭着刀恃强凌弱的是吗?”
“你试试看么,总没有坏处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又戳到谢大人的心了。
谢昉叹了口气,耐心的和她讲道理,“当然有坏处了。我若是提着刀去尚书府抢人,岂不是败坏锦衣卫的名声?”
她没再说话,心中想的却是,反正锦衣卫也没什么好名声……
“还有,你这是在利用阉党的威势在走捷径。”谢昉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谆谆教诲着,“这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
她撅起嘴来,答应嫁给你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可是上次许甫要来抓我时,你不也是在利用阉党的威势吓唬他吗?”
谢昉道:“那是事出紧急。”
她的眉头紧锁,低声道:“我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你不爱听就算了。”
谢昉笑道:“你若有心,不如替我多劝劝你叔父才是正经。”
“我爹当年还是清流党首,你忘了他当初是如何看待失了礼数的我爹的?你指望我去说服他?还是你自己来吧。”沈芳年拨开了他的手,面色隐有不快,说不上来是因为谢昉而生气,还是因为想到了二叔昔日的作为。
谢昉沉声问道:“你不帮我?”
“不帮。”
空气中忽然沉默开来,安静得有些可怕。
“你生气了?”她问道。
“没有。”谢昉冷冷道,明明说没有,明显就是有嘛。
“谢昉,我都给你最简单的方法了,你说我走捷径,还不是怕有辱你的名声吗?现在还跟我发脾气,我看你比那些伪君子还要假正经!”
方才的甜蜜骤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场不欢而散,她走出了谢宅,气冲冲的一去不回。
各自的心中都憋着一股气,直到怀王大婚这日,他们各自都没有再见,她甚至不想再关心他感化自己二叔的进度了。
怀王大婚,是自皇帝急病之后京城中第一场喜事,新郎又是帝后宠爱的嫡次子,自然是由世人万般的关注,京城百官、皇亲国戚,几乎到了一半前来庆贺。
今夜,怀王府被相当齐整的分作了三部分。进了仪门的正厅外宅,是为男宾客准备宴饮之处;过了二门内的堂屋,是为女眷聚会;再向里的剩下五进院落才是王府中不迎客的内宅,是王妃行礼之后的休憩之所,也是洞房花烛的所在。
新王妃曹淑,一早便要忙碌准备,在皇后派来的嬷嬷和自己的侍女帮助下上妆,随后将一身亲王妃品级的翟衣礼服穿戴齐整,凤冠霞帔加身,还未成亲,便已经行了不知多少繁复的礼节。到了酉时,向西北方向遥敬父母,双目含泪的新嫁娘便这么被搀扶进轿,向王府行去。
待到下轿,可巧天上竟落下了初雪。观礼的客人皆道此乃吉兆,于是在一众人“一对璧人”的赞叹之下,怀王与新王妃并肩而立,向行礼之处走去,雪天地滑,新郎拉着新娘,险些滑了一跤,也成了贵客们的笑料。
沈芳年不在大门内,也不在二门内,她在王府内宅。其实早在去过谢宅那日之前,曹淑就已经答应了她,婚礼那日准她在内院随意转转,说不定还能遇见谁呢——自从上次许氏秀女出了命案,京城中一旦再有人聚集的活动,定然要有锦衣卫在暗中看顾,以保安全。连庙会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亲王大婚这样的场合。
沈芳年不仅知道谢昉现在也在王府中,她还确切的知道他躲在哪一颗树边的阴暗处。早在许久之前,锦衣卫就已经布好了防卫,他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所在的位置泄露给了她。
他们可还在冷战呢,她岂能让他执行公务还有美人陪着这么惬意?
这场雪是憋了整整三日的乌云才终于下了起来,雪势不小,雪花越来越大,连天边都被烧得暗红。
沈芳年知道谢昉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便赌气一般的故意昂首挺胸的恰巧从那暗处前经过,故意叫他看得见,摸不着,气在心间。
她自己玩了一阵,只听见不远处竟然又有几个女子的声音,原来是几个不胜酒力的贵女,被婢女搀扶了来这里面稍作休息。
沈芳年叹了口气,她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谢昉,可没有心思同这些醉酒的贵女交际。就好像是自己被那些女眷逼过来的,她又一次不情愿的向着那颗枯树后的黑影那里缓缓踱步。
不知不觉,雪竟将地面都覆了个白,她踩上去,嘎吱嘎吱的,不被人发现才怪。
今日虽然乌云遮月,火红的却灯笼将怀王府上空的夜映照的明亮。那颗枯树后,和赭红色的高墙间,恰好就有这么容得下一人之地,藏匿起来极其隐蔽。只有走得极近了,才能发现,这里有一位面不改色的俊俏锦衣卫,头戴的乌纱帽、睫毛上、身穿的飞鱼服两肩上都已经落满了白雪。
沈芳年缓缓的走了过去,脸上还是不大高兴。她站在那颗枯树边,依靠着高墙,裹在斗篷中的脸颊在红灯笼的照耀下着实明艳动人,只是并肩的那个人眼睛动也不动,依旧专心盯着前方。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沈芳年倚着红墙低着头,是这样想的。忽然,一点凉意钻进了她的掌心,她的右手被一只带茧的手紧紧攥住,牵到了那灯笼照不到的暗处。
红墙碧瓦下,有一道明显的灯影界限,左边的女子眉眼如画,只是唇角略带不开心的向下,红灯白雪交相掩映下,美不胜收;右边的男子剑眉星目,笑意盎然,却在黑暗中更显凛冽的冷酷。
就这样站了半晌,忽然有个尚未醒酒的谁家小姐从堂屋中向花园中望去,疑惑的问道:“沈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那儿?”
沈芳年转过头来,知道她这么远是看不见谢昉的,便气定神闲的对她道:“里面太热了,我在这里赏雪。”
可能里面的小姐也只当她是个怪人,不再理会。他们便继续一言不发的站着,站到了她的发髻上也落了不少的雪花,堆积成了一片好看的冠。
“还在生我的气?”谢昉终于低声问道。
“不敢。”她淡淡道。
“我好冷。”谢昉不由分说,便将她拽得又近了些。
“还以为你不会怕冷。”她还在生气。
“我怕冷的,你忘了。”谢昉幽怨的盯着她,当初刚认识还知道给人家盖被子,现在倒忘得一干二净,当真是薄情。
好在沈姑娘是个甚是豪迈的人,闻言便伸手开始解自己的斗篷。谢大人余光一瞄,便赶紧捂住了她胸口正在解带子的那只手上。
“沈姑娘宽衣解带,若是叫人看见了,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冷冷道。
沈芳年总觉得哪里不对,“谢大人,你将手放在这里,叫人看见了就很好吗?”
谢昉干咳了一声,迅速放下了手。
“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今夜真的会有人捣乱吗?”她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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