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起 第三百三十六章 梦芝
霍天心在小年夜这天上门,虽然还没到晚上过节的时候,也足够叫霍平和素馨惊喜万分。素馨更是包着头出来前厅亲自迎接,把霍天心给吓了一跳。
“素馨,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快进屋里去,莫要吹了冷风!”霍天心张罗着让絮儿把礼品放下,拉着素馨往后头去。
今儿小年夜,虽说霍天心是他们曾经的主家小姐,该备的礼品还是得备着的。
素馨哭笑不得:“小姐,我浑身上下都包裹得紧紧的呢,不会吹到风的。”
她又不是不晓得自己身子的状况,怎会那样不注意?
沈慕秋病卧在床那样多年,霍天心兄妹俩所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若是自己病了她还不怕,怕的就是因为身子有恙,子女未来受到苛刻薄待。
这天底下啊,唯有母亲,才是最疼爱自己孩儿的,不是吗?
出来迎接霍天心,一是尊重其身份,二是感激其救命之恩,可自身的防护,她也没落下,用狐皮大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包了巾子,还戴了一定羊皮小帽,一点儿风都钻不进来。
不管她怎么说,霍天心还是不放心,直到把她拉了进屋,又细细给她诊了脉,确认她不曾进风,恢复还算不错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素馨,你这几日感觉身子如何?晴儿可够奶水喝吗?”
素馨郑重的福了一福,才肯坐下身来,笑盈盈道:“劳烦小姐记挂了,我身子已比刚生产完的时候好了许多,奶水也是充足的。这不,才几天功夫,晴儿便长了一圈,抱起来也沉手了许多呢。”
说着,一旁的丫头便把小婴儿抱了过来。
大概是听到有声音,正在酣睡的小婴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孩儿的样貌,像极了素馨。眼睛并不特别大,却温婉柔顺,鼻子和嘴都小小的,雨雪可爱的模样。
“素馨,晴儿长得与你真像。”霍天心越看越是欢喜,自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提了起来,轻声逗弄:“晴儿,我可是你姐姐呢,认得我吗?嗯?”
玉佩上挂着鲜红的璎珞,在婴儿上方轻轻摇曳。晴儿睁大了眼睛,忽然咧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素馨的眉目瞬间柔和了下来,怜爱道:“这小丫头聪明着呢,知道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开心得不行。这么多日了,她都不曾这般笑过,一见到小姐便笑了。”
“她是个聪慧有福气的,希望这一生能平平顺顺,喜乐安康罢。”霍天心说着,把那枚玉佩放进襁褓里头:“这枚平安扣,是我前些日子就备下的,寓意平平安安,晴儿,今天姐姐就把这枚玉佩送给你啦。”
“婢子替晴小姐谢过心小姐。”抱着晴儿的小丫头福了一福。
霍天心笑笑,转头看向素馨:“不瞒你说,其实我今儿过来,一来是看看你们娘儿俩恢复得如何,二来,还有别的事情想问一问你。”
素馨目光一凝,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转头对那小丫头道:“你把晴儿抱到前头去吧,难得老爷今日休沐在家,让他们父女俩多亲近亲近。”
“是,夫人。”小丫头福了一福,抱着晴儿退了下去。
随着房门被关上,素馨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小姐要问的,可是那两个稳婆之事?”
霍天心点点头:“不错,那两个稳婆行事诡异,显然是受了人指使。我本以为第二日,你便会差人告知我审问的结果,却没想到好几日过去了,连点儿动静都没有。”
素馨苦笑一声:“哪儿是没动静,不过是我不知该如何与小姐说罢了。”
那两个稳婆不过是寻常人,根本经受不起霍平的拷问,不到半个时辰,便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说了出来。
让素馨没想到的是,此事,还牵扯了另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叫梦芝,是茶馆里的一名歌姬,善解人意,才学丰富,不少风流才子都知晓她。
与青楼里的歌伎不一样,茶馆里的歌姬,是良人,没有签卖身契,是可以自由婚配的。
霍平是霍守成的亲卫,但并不需要时时刻刻跟随在霍守成身边,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到茶馆里头听听书,喝喝茶。而这名叫做梦芝的女子,不仅曲儿唱的好,亦会沏茶说书,红袖添香,亦十分安静,从不献媚讨好,与其他歌姬大相径庭。
换了几个歌姬后,霍平还是对梦芝的伺候最为满意。也恰恰那么巧,他去十次茶馆,至少有五六次都是梦芝上来伺候。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
在那夜与素馨意外在一起之前,霍平从没想过要成婚。对于梦芝,他也只是欣赏。更重要的,这女子极为知晓分寸,虽然从事着抛头露面的活计,可以接触到各种形形se色的富家子弟,却从来不卑不亢,从未有过妄图飞上枝头的表现。
这几年的相处,也算是和睦的。霍平每个月总有一两天会到茶馆里喝茶,从一开始的单纯喝茶听书,到后来,也会与梦芝说上几句话儿。
在茶馆里做歌姬的女子,无一不是貌美如花的,即便不十分貌美,亦五官端正,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因为她们的银子,可都是靠自己赚的,而非茶馆支付。若没有点能耐,便没有客源,自然就待不下去。
大多数歌姬,在茶馆待不过半年,便会被各种富家子弟或商贾乡绅看上,最后多沦为妾室或外室。
如梦芝这般在一间茶馆一待便是两三年的女子,实在不多见。
况且,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再不成婚,想找好的夫家便难了。
霍平问此问题之时,不过是纯粹的好奇罢了,便是梦芝不回答,他亦觉得理所当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不想梦芝却是怔忪许久,才缓缓道出了自己一直在茶馆里做歌姬的原因。
卷一:起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见也罢
早些年的时候,梦芝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然,这个大户人家是不能与将军府、尚书府等比拟的。
可是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商贾之家能拥有四进的院户,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梦芝的父亲是个船商,每年只出去一次,出去便是大半年。
因着跑得远,带回来的物品都是稀缺货,往往能卖出个好价钱,家里头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在商人地位极低的京城,家里头的装潢倒是要比一般的官员更繁华些。
而作为独女的梦芝,也因此过上了一般官家小姐才有的生活。身边奴婢环绕,还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然而好景不长,在她十四岁那年,父亲出海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来。
听说那一支船队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所有人无一生还。
她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便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半身不遂,口不能言。
凭着父亲留下的家业,即便梦芝不嫁人,母女俩也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活得很轻松。
她母亲的病并非不能治好,不过是一时悲伤过度,伤了心脉,只要及时救援,慢慢调养,总是能恢复的。
难就难在,她们在银子上头出了问题。
梦芝的父亲每一次出海,都会购买许多京城的物品,拿到别处售卖,那一次,亦不例外。
丝绸,瓷器,茶叶,铜器,每一样拿到外头,都价值不菲。
同样,在京城收购,亦是价格不菲。
此时出航出了事儿,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债主们便纷纷上门逼债了。梦芝一个十四岁的女子,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像,唯有跪地哭求请债主们给她一些时间,然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母亲的病,需要银子,府里的周转,也需要银子,生活的每一处,都是需要银子的。
她们没有了生活来源,却有数不清的开销,债主们哪里肯宽容?
谁都怕宽容下去,她们会还不上钱。
梦芝几乎是被逼迫着卖掉了在京城里头,地段极好的四进宅院,才勉强将父亲进货欠下的银子还清。
当她揣着仅剩的十两银子,推着母亲到未婚夫家求助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
足足在门外求了一天一夜,未婚夫终于出来了。可他所说的那番话,却让梦芝感到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你如今已无依无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剩一个生病的老母。这样的身份,是万万不可能嫁入我府上为正室的。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可以纳你为妾,前提是,先把你母亲处理了再说。”
一个大活人,如何能用“处理”二字来形容?
莫不是,他竟将她的母亲当成了死尸吗?
梦芝一句话未说,推着母亲愤然离开。
树倒猢狲散,那男子因为她家道中落,不肯履行婚约,并非不能理解之事。
便是为妾,只要能接纳她母亲,把她母亲的病治好,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那人却连这点儿退路都不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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