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帝大喝一声,“杀!我晋国战士!宁死不可降!”
他是合该站在高位的王者,就算是身处围攻之中,也不能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那时候的晋元帝,还正年轻,热血沸腾。
如果是后来的晋元帝,他一定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
可就算是换成了后来的晋元帝,又回到那个场景,他也还是会举刀厮杀。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晋元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报会出了这么大的偏差。
明明说南宋军队只有三万不到,可是如今瞧来,明明是五万有余,足足多了一倍。
而且这个布防,是他两天晚上没有睡觉研究出来的,南宋军队直接就抓到了命脉,一举击破。
在一柄长刀砍过来的时候,晋元帝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来了一幅画面。
方定邦告诉他,胡萧萧是南宋的军队。
真的是她吗?
就算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晋元帝也还是不愿意相信,可如果不是她的话,还能是谁呢?
晋元帝的右胳膊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方定邦举刀厮杀过来,掏出自己怀里的匕首,狠狠扎在了晋元帝的马屁股上,“将军!快走!”
方定邦的眸子猩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晋元帝挡住了大半的刀剑。
“保护将军!”这是晋元帝听见的,最后一句方定邦说的话。
有几个士兵赶紧跟了上来,追着晋元帝的马。
晋元帝有一只胳膊受了伤,那马又被扎了一下,跑得飞快,他抓不住缰绳,只能俯下身去,用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死死地抱着马脖子。
也幸亏是这样,后头那些朝他射过来的冷箭,基本都落了空。
那些士兵有好几个都落在了后头,和那些跟上来的南宋士兵厮杀着,希望能给晋元帝争夺一点逃跑的时间。
他们在心底里相信,只要晋元帝还活着,晋国就有希望。
风从晋元帝耳旁呼啸而过,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颠簸让晋元帝肩上的伤越来越疼,几乎疼到了感知不到疼的地步。
身边那些士兵,什么时候被全部落下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上跌落下来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马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吃着草。
看见他醒了,那马还缓慢地踱了过来,打了个响鼻,许是屁股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马虽然跟了晋元帝很久,此刻却不敢过来亲近他。
遥远的战场上火光冲天。
晋元帝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几乎不敢想,那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
“走。”晋元帝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勉强忍着痛爬到了马背上,轻轻拽了拽缰绳。
战马带着晋元帝又重新往战场走去。
半路晋元帝还下来了一回,从一个死去了的南宋的士兵身上扒下来了一套衣服,胡乱地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凡是他走过去的地方,全都是死尸。
晋元帝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一开始,战马还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可是后来,就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尸体的身上。
这么一番颠簸下来,晋元帝身上的伤又重了一些,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好像马上就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晋元帝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血腥气入口,他清醒了几分。
☆、第672章 一场大梦不要醒
第672章 一场大梦不要醒
可以看得出来,这地上的尸体,应当是晋国的更多一些。
晋元帝已经心痛到了几乎不能呼吸的地步。
这些士兵,都是他晋国的子民,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也是年纪轻轻,还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望。
他们本来,还等着成亲生子。
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去。
可是等不到了。
他们都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自己却没有办法把他们给带回去了。
晋元帝捂住了脸,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去面对都城的百姓。
他倒宁愿自己也死在了这个战场里。
忽然,火光在晋元帝的指缝一闪。
他仰起头来,看见了不远处的主账,已然是火光冲天。
他想起来,自己离开之前,曾告诉胡萧萧,在那里等着自己。
晋元帝也不知道胡萧萧到底离开了没有,她那么大的人了,如果看见走水了,该是会知道往外跑才对。
可是,如果她被南宋的军队拦住了呢?如果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来呢?
可是她不是南宋的奸细吗?那些人都是她的自己人,怎么会对她不利呢?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胡萧萧会是奸细。
晋元帝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着。
晋元帝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不过他还是驱赶着胯下的战马,慢慢往那个方向而去。
快到了的时候,晋元帝翻身下马,假装是一个受了伤的南宋士兵,慢慢往自己的主帐挪了过去。
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脑子里面血液的流动声,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腿软跌倒在地,可是走了好几步, 却还是在坚持着。
不远处那些南宋士兵正在翻检着地上的尸体,看见有值钱的东西,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去,然后一张脸一张脸地看过去。
上头已经发下来命令了,如果有谁能够找到晋元帝,活着,就赏黄金千两,如果死了,那么人头也能换黄金百两。
哪怕是一百两黄金,也足够他们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军饷一共才几个钱。
晋元帝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距离那几个士兵也越来越近。
可惜此刻晋元帝的脑子沉重得很,完全听不清不远处那几个士兵的笑声,不然他就会知道,此刻自己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其实就是一堆黄金。
斜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猛地把晋元帝给拉了过去。
不远处的两个南宋士兵听见了声响,转过头来,可是满地都是死尸,只有一小堆稻草,哪里有什么活物?
那两个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风声,就摇了摇头,继续开始翻检起那些死尸来。
晋元帝的嘴被人捂住,慢慢地往旁边那个小树林里挪去。
胡萧萧把晋元帝拖到树下面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扶住了一颗树,问晋元帝,“你是要从这里挑一匹马,还是要叫你自己的马过来?”
“不过我可告诉你,外头那些人还在呢,你得保证你的马能跑得过他们的马才行。”
晋元帝靠着树,呼哧呼哧地喘着,眼前冒着金星,几乎要听不清楚胡萧萧的话。
胡萧萧又抬头看了晋元帝一眼,“你要是不回答,那我就当你是要从这里面挑一匹了。我喜欢这个红的,那就给你这个黑的吧,看它屁股挺大腿也挺粗,跑起来应该挺快的。”
晋元帝靠着树站着,浑身无力,听了胡萧萧的话,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还会笑,那就说明没问题,还不会死,”胡萧萧弯了弯身,拍了拍晋元帝的脸,“一会儿我把你给绑上去,往西走,就能达到你家,是吧?”
胡萧萧说着,还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袱来,“这里头有一点干粮和水,你先凑合着,要是不够,你就半路下来乞讨一点。”
“里面有调料吗?”晋元帝勉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胡萧萧轻笑了一声,“没有了,一共就那一包,都让你吃了。”
晋元帝轻轻地唔了一声。
胡萧萧把手穿到了晋元帝的胳膊下面,想要把他给扶起来。
晋元帝死死地靠在树上,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闭着眼睛问了一句:“是你吗?”
胡萧萧动作一顿,“你觉得是我吗?”
晋元帝重重地喘着气,他的眼前已经开始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断掉了一样地疼。
他想告诉胡萧萧,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信。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胡萧萧就轻轻地笑了一声,“是我。”
晋元帝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就是一场梦呢?
如果从这一场梦里醒了过来,他还是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看地图和书,而胡萧萧也就坐在旁边,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别想那么多了,就是我,你要想恨我,那就恨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恨,因为我们俩啊,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你要是恨我,我也不知道,你反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舒服。”胡萧萧又想撑起晋元帝来,可是晋元帝本来就比她沉上许多,现在受了伤,整个人都往下软,胡萧萧扶他的时候,就更加吃力。
“为什么?”晋元帝忽然开口,问了胡萧萧一句。
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像奸细的地方,可是仔细想一想,好像也确实只有她才有可能了。
她每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看过了自己的每一处攻防。
她说她不认识那些字,晋元帝还笑话过她,然后教了她不少。
而她写写画画的那些东西,晋元帝却一直都没有看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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