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策将手拢在袖子里,慢慢往外头。
仰起头来看了看那四方的天空,喟然一叹。
月亮挂在半空中,有些黯淡,似是被一旁的星星盖住了全部的光芒。
苏策想起来那日,自己同秦宜一道看月亮,她打了个哈欠,眼睛明亮,像是一只狡黠的小兽,告诉自己,将来千万不要娶名为明月的女子。
如斯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今日太晚,不适合去往萧府拿人,苏策钻回了苏府睡觉,派人给萧密递了消息。
萧密接着苏策的信儿的时候,正在给城欢梳头。
城欢也不知道萧密今个儿是怎么了,满身是伤地回了府,风尘仆仆推开自己的房门,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任凭城欢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回答,只派人去烧了水,他与城欢一道洗了澡,顺便来了个鱼水之欢。
城欢从没有被萧密这般细致地对待过。
他的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惹得她一阵战栗,生起的那些细小的鸡皮疙瘩,都被他温暖而粗糙的大手抚过去,一点一点抚平。
城欢喜悦到了极致。
萧密最后把软成水的城欢从浴桶之中抱了出来,耐心地替她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又取过了一方帕子来,细细地替她擦着头发。
城欢有几分羞赧,抬手要去接过那帕子,羞怯道:“密郎,我自己来吧。”
萧密笑,手上的动作仍旧细致万分,“坐着就好。”
他替她擦干了头发,又替她抹上了香香的发膏,城欢一头长发黑亮似泼墨,流淌在萧密的手上。
他取过一把梳子来,细细地替她梳着头发。
“绿意,一梳到白头……”
城欢闭上了眼睛,细细地体会着萧密轻浅的动作,温柔得让她昏昏欲睡。
有人敲响了门,萧密手一抖,梳齿打到了城欢的头上,有几分疼。
城欢睁开眼睛,萧密按了按她的肩膀,轻声道:“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萧密在外头和那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握着张纸条走了进来,顺手就扔进了火盆里头。
火苗慢慢将那纸条吞噬殆尽,只留下一股青烟,昭显了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城欢微微偏头,轻声道:“密郎,怎么了?”
“没事,”萧密含笑走过去,打开一个小盒子,“你平常是用这个画眉吗?”
城欢心中欣喜异常,却仍做淡定,推辞道:“今日已经很晚了,不如密郎明天再为我画眉吧。”
“你很好看,绿意,”萧密拿出一块黛子来,“嫁给我吧。”
城欢身子一抖,萧密这便在她脸上画下了长长的一道黑痕。
城欢顾不得其他,她此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密郎?”
是自己听错了吗?!
城欢的眼睛里头洋溢着欣喜的光芒,萧密浅笑,用指腹耐心地替她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黑痕,“绿意,嫁给我吧。”
“好……”城欢抖着下唇,泪水大颗大颗从她眼睛之中滚落下来,她终于等到这一日。
萧密将城欢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尔后替她盖好了被子,又将她抱紧。
城欢缩在萧密的怀里,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鸟,“密郎,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是在做梦吧。”
萧密轻轻拍了拍城欢的肩,“不是。”
月亮黯淡的光芒钻入室内,几乎连近在咫尺的人脸都照不清楚。
萧密一直等到城欢在自己的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方才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小心翼翼下了床,披上袍子往外走。
“密郎,你还会回来吗?”就在萧密将要推开门的那一刻,城欢忽而在他身后问道。
萧密深呼吸一下,压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和情绪的波动,“你好好睡觉,我先出去一趟。”
终究是没有回答城欢的问题。
萧密推开了萧迢的房门,示意守夜的小厮不要出声。
萧迢听见声响,于半梦半醒之间瞧见自己床前蹲了个人,差点把魂都吓没。
☆、第314章 索性一起饿死吧
第314章 索性一起饿死吧
萧迢猛地坐起来,瞧见是萧密,方才拍了拍胸脯缓了一口气。
“夭寿啊!”萧迢下意识想要脱下鞋子打萧密,摸到袜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在床上,鞋子在萧密的脚边。
萧迢的睡意被萧密吓了个干干净净,微微蹙眉道:“你今日去哪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不省心了,好不容易那苏相坠崖,自己以为他能顺势而上,也好光宗耀祖一把了,谁知道还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该操的心还是要操的。
“父亲,不肖子是来跟您作别的。”萧密并不回答萧迢的话,慢慢磕下一个头去,尔后红了眼睛。
萧迢面上一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萧密抬起头来,又磕了下去,如此三次,郑重地像是要和萧迢生离死别。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了!”萧迢抓住了萧密的衣领,不许他站起身来离去,怒吼了一句。
萧密红着眼睛不肯说话,萧迢气得发昏却没有办法,一个用力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父亲,以后不要再为我担心了。”萧密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睛道。
萧迢气得不住地抚着自己的心口,伸出一只手来颤颤巍巍指着萧密道:“我不为你担心?我不担心谁担心!你娘死得早!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一点都不让我死心!我要是今天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我临死都闭不上眼睛!没脸去黄泉见你娘!”
萧密跪在那里不说话,由着萧迢骂。
“你还有一点出息吗!我真是……”萧迢气得狠狠地拍了拍了床,“你在这里装哑巴算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总要告诉我才是!难不成你还真是要来给我磕三个头!”
萧密经由萧迢这么一骂,心中万分羞愧。
他原本是只想着来给萧迢磕三个头,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现下被萧迢这么一骂,反而是把萧密骂得清醒了过来。
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萧迢能救一救自己。
到头来,唯有那个最爱你的人,才会一边骂你,一边替你想法子收拾烂摊子。
萧密只好将自己今日做的事情告诉了萧迢。
萧迢气得抬手想要打萧密,手抖了半天,终于是落了下去。
“你先去那天牢里头待两天吧,等皇上气消了,我再想办法。”萧迢喟然一叹,自家儿子触到了皇上的逆鳞,纵然他是个老臣,又能有什么法子。
秦稷羽翼已丰,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帝王。
第二日一早,苏策派人来带萧密,萧密和萧迢倒是一脸的淡然,甚至还和苏策客套了几句。
不过城欢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从后院跑了出来,径直跪倒在了苏策的面前,叩头哭道:“求相爷莫要带走密郎……”
苏策低头,看着城欢哭花了的一张脸,忽然产生了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好像还是从前光景,他和秦宜一道去查案,每每绿意都会直接冲出来,跪倒在人的面前。
看来她的这个习惯,到如今还没有改。
可惜很多人和事物,都变了,回不去了。
萧密把城欢拉了起来,轻声道:“你回后院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城欢狠狠甩开了萧密的手,哭得声嘶力竭,“密郎!你说过要娶我的,昨晚你说过的啊!一梳到白头,你在骗我吗!”
萧迢在一旁黑了脸,吩咐侍卫把城欢拖了下去。
城欢挣扎个不停,但是到底挣脱不开那侍卫的禁锢,萧密亦是红了眼睛,别过头去不看城欢。
苏策带着萧密往外走,萧迢跟上去问了一句:“苏相,日头天天在此山与彼山之间徘徊,苏相觉得,是日出更美,还是日落更令人沉醉?”
苏策顿住脚步,浅浅一笑,“纵不甚喜日落,但日出过于耀眼,叫人难受。”
萧迢点头,没再多言。
日出于东方,乃是大秦,日落于西方,乃是西晋,秦琰与秦宜所要去之处。
萧迢仍旧在纠结,他不知道这次站队,该如何是好。
秦稷派人传出去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大秦和西晋流传开来。
秦琰和秦宜他们走到一个小镇子的时候,都听说了瑜王爷带着半个大秦国库,前去迎娶西晋朝阳公主的消息。
传言说,瑜王爷爱朝阳公主爱到发疯,抛弃了自己的王妃,主动向皇上请旨,说要去娶朝阳公主。
秦琰听到这传言的时候,面上颜色并不好看,旁边的晏婴倒是笑开了花,拉着那人的胳膊问:“还有呢,还有呢?”
秦宜饿得趴在桌子上死都不肯挪窝,目光灼灼地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馄饨锅子。
更有人言,瑜王爷在皇宫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讨得无数金银财宝,好前去西晋博朝阳公主一悦。
晏婴啧啧赞叹,慨叹着大秦人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能生养出夭夭胡诌这种生生把朝阳公主写成《公主性急之我要在上》里绝色惹人怜女主角的绝世话本子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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