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一声,没入另一个人的心脏直至刀柄。
捂着断手的侍从惊骇地望着窦南筝。
她俯瞰着他,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冰冷的笑意。侍从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刹那间伸出手,扼住他的喉咙,势如疾风。
“到底想要什么,你说!”耿峣终于开口道。
见时机终于成熟,窦南筝伸出手,抚过耿峣的下颚:“你的兵符,我就先扣下了。放心,你不死,我是无法调用你的兵马的。我只是要你替我去请一道旨,让我回父亲大人的封地,届时,我便将兵符还你。”
另一只手,利落地扯下他腰畔的兵符令牌。
“你回封地,要做什么……”耿峣微微蹙眉。
“理由么,说来话长,倒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听完。”她蔑视着他,唇角一勾。
耿峣的又吐出小半口黑血,躬下身去。
“我答应。”耿峣的声音微弱,眼神却清明。
此时此刻,却要离开京城回封地去,难道说。
窦宪的半壁虎符,果真是在……
他抬眸,余光瞥过窦南筝傲然的侧脸。
“不管是你,还是耿家,亦或者,是耿家背后的那个……我都会,向你们全部讨还,加诸于我们窦家身上的一切。”她从腰侧的暗红色香囊中,掏出两颗黑色丹药,其中一颗,迅速地塞入了耿峣的口中,“不要耍花招,我有本事让你死这一次,就有本事让你死下一回。”
“记清楚了,耿峣。论阴狠谋算,抑或领兵打仗,我窦南筝都不是你可以随随便便拿住的人。再在我身上动心思,仔细你的小命。”
走了十数步,窦南筝脚步一顿。
望着眼前的须发已有零星斑白,年近五旬依旧气宇轩昂的耿将军,还有耿将军身后那人,窦南筝的眼眸里的光凝结成针芒。
耿夔。
曾经,窦宪最为信任的人,两人曾战场拼杀浴血,共言壮志精忠,出生入死数十载。甚至让窦宪退让,将名义上唯一的女儿窦南筝,许配给其子耿峣的那个人。
窦南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耿夔望着她:“孩子,血气方刚的年纪,总是容易做些糊涂事。做人,终归还是安分些算是有福。”
“耿叔,家父的青坟旧草半丈,不知你可曾去看过一二。”窦南筝一字一句地诘问,耿夔却面色不改,依旧淡然自若。
“叛臣之坟,陛下不追究是陛下的宽仁,然为人臣子,却是不敢违背国纲,去祭拜逆犯的。”耿夔二指稍捋须发,慢悠悠地说道。
耿将军轻咳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窦小姐有如此本事。”望了一眼身后虚弱的耿峣,鼻腔中轻嗤一声,“废物。”
“耿将军莫要动怒,怎么说,这七年的夫妻之情也并朝夕所能割舍呀。”耿将军身后之人,一袭贵气的锦缎墨兰色长衫,玉冠束发,一缕碎发拨置一侧,略挡住左眼,他将目光从耿峣身上,挪到了窦南筝手上沾血的刀刃处,“当然了,像窦小姐这样继承了窦家蛇蝎一般血脉的人,自然是另当别论了,您看看,这若非来得早,只怕令公子就要死在她手里了。”
“梁禅,你到底想要如何?”窦南筝几乎要忍不住挥刀。
“我想要如何,这话问的好。”梁禅略拨额前一侧的散发,“我想要的,全都被你们窦家毁了,我还能想要什么。”
“父亲……”耿峣体内□□解药交融几乎令他血脉破裂,他忍着疼痛,想要说什么。
“我可从未做过对不起耿家的事情。耿将军,你如今,这究竟是何意?”窦南筝并没有理会梁禅,只是将如鹰一般的目光投向了耿夔。
耿夔一瞬间,只觉得这孩子的眼神同当年的窦宪当真是像极。
然而也只是刹那的怔然。耿夔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便退了出去,窦南筝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有人搭弓引限,排兵列阵,只怕是这牢房外已经是重重包围,严阵以待。
窦南筝眼眸渐渐冷峻。
耿夔也气势凌然。
“老夫知道。今日老夫若是让你踏出这牢房,来日,我们整个耿家,必遭灭顶之灾。”
-
天灰蒙初晓。
耿峭策马停于邓府侧门外,小厮前来为之将马牵走,一位身高八尺几分壮硕的人朝着他行了一礼,耿峣认得他,他是扶桑身边的那个随从。
“小人莫语,为公子引路。”莫语引着耿峣望府里走去,一路上并未见到什么人,想来,都是被支开了的。
耿峭并非没有来过邓府,但都只是因公事,连大堂都未入座,每次都是在府内门庭处稍作寒暄。
邓府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莫语引着他,来到了一座祠堂之前。
祠堂里,一袭黄底白绣披风映入眼帘,柔软的锦帛拖至地面。从披风一侧的袖脚可看出,里头,是一件淡碧色的夏荷映水的罗裙。
白玉绾发,青丝如瀑,并未有再多发饰。
这女子的背影,似是有几分熟悉。
莫语退身离开。却没走出几步,看到了树荫下的身影,惊了一下,才认出人来,说:“将军大人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接近吗?岩溪,还不快走。”
岩溪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好奇吗,一夜里多了位夫人出来。"多瞥了两眼,跟着莫语离开了。
走到堂前,白汀一把拉过岩溪,嬉笑着说道:“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吗?”
岩溪瞥了一眼莫语,摇摇头。白汀一脸失望,一跺脚就跑开了。
祠堂门前,耿峭往前走两步,一脚跨入了里面。
这才发现,邓骘负手立于一侧,已经许久。
“邓将军。”耿峭行了一官礼。
“耿公子,暗信想必你也看过了,应当知道邓某今日寻你,所谓何事。”邓骘走到他面前,“马梁二氏与窦家有旧怨,落井下石那是自然。而阴家,断没有理由插手此事。如果你想要窦南筝活命,惟有我邓家,可尽绵薄之力。”
“既然阴家没有插手的理由,那么,邓家插手又是为何。邓将军,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吧。”耿峭目光中带着怀疑,上下打量着邓骘。
他记得,邓家同窦家,也并非毫无夙怨。
难道说,邓骘是查出了什么,一改一直以来中立不参与党派之争的态度,蓦然间对窦家残存的兵权,也有颇有兴趣起来。
“我插手此事,实在是出于人情之故。”邓骘缓缓的走到了女子的身侧,望着耿峭,说,“你且先告诉我,窦南筝,你想救,还是不想救。”
耿峭望了望女子的背影,又望了望邓骘。
然后,点了点头。
“你,确定要那样做吗?”邓骘侧过头去,叹息一般,最后一次询问她。
“慢着,我不相信你。不管你们有着什么样的计划,我都不会和你们……”耿峭话还没有说完,蓦然间被打断。
“我们不插手,结局有二。第一,窦南筝死,第二,耿家亡。我可以承诺,在保住窦南筝性命的同时,说服她,放弃对耿家的报复。’女子的声音略低,却有几分熟悉。
“你凭什么。”耿峭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疑虑的光,“你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五章。初谋相救
“你凭什么。”耿峭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疑虑的光,“你是……什么人?”
看到女子侧脸的一刹那,耿峭大惊失色。
“扶……扶……”
“她是我邓家祠堂内立名之人,是我邓骘的妻子。耿公子,我知道,她曾以另一个面貌与你相识。这个秘密,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邓骘牵过扶桑的手,浅碧色的罗裙清丽脱俗,耿峭错愕地望着她,脂粉相饰,明眸皓齿里尽是红钗之气,与最初遇见的削瘦少年大相径庭!
但是,的确又是一模一样的容貌。
“邓骘,你好生奇怪,娶妻便娶妻,为何却不昭告世人你已有所婚娶。再者,你将你的妻子以男子甚至是门客的身份居于你的府邸,又是为何?”耿峭摇摇头,完全想不明白这荒唐的境况究竟是为何。
扶桑踱步至一侧,木刻族谱之上,她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掠过三个刺目的字。
耿峭走到木刻族谱前,看到那三个字,顿时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她……她是!
不,不可能!
“我会说服她,和她一同离开,只要你与我们合力,救下窦南筝,我一定能够劝服她,永远离开这里。”她的笑意温柔而苍凉,“我只希望,一切不会太晚。”
邓骘眸光微抬。
最后的,仅剩的至亲。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有丝毫闪失。
-
耿府。
形势胶着之际,管事急匆匆地入了地牢,在耿夔身侧低语了几句。他脸色稍变,蓦然间说道:”暂且先勿要妄动,梁禅侄儿,你且在此。”
耿夔走出了地牢,立刻问道:”什么将军夫人?邓家同耿家速来交往甚少,为何此时此刻邓家的人会来耿府?”
“回大人,不,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将军夫人同阴家次子为旧识,素日里沉湎丹青之物,因其所柬,今日特来与二公子寻一幅前朝旧画……”管事上气不接下气,努力地解释,但耿夔却眉头愈加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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