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差了心腹带上银钱北上,逐个儿地去拜访朝臣。有些人倒是谢绝了,比如沈鲤。不过另外一些,收了银子后,一口应下。
比如沈一贯。
报信的田义在听到天子正式授意马堂手中的东厂奔赴武昌府时,又打算故技重施,将消息传出京城去。
不过这次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恰恰让单保抓了个正着。
“田掌印,”单保皮笑肉不笑地朝被人绑住的田义行了一礼,“您这回是想送消息给谁啊?”
田义赤红着眼,咬牙切齿地瞪着单保,“你小子,竟然出卖咱家!”
“非也非也。”单保笑道,“奴才是为陛下效命,忠于小爷。哪里称得上是出卖掌印呢?你我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又何来出卖一说。”
田义磨着后槽牙,“单保,你可是忘了,当初是谁给咱家送了一千两银子,让咱家将你安排去慈庆宫服侍小爷的?现今你倒是忘了当年咱家对你的这份恩情,对咱家拔刀相向起来。”
他见单保神色有些松动,趁着朱常溆还没到场,赶紧劝说道:“如你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小爷还会愿意用你?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小爷心性谨慎,这次之后,可还会向先前那般待你。”
田义说的,单保未必不曾想过。只是当时朱常溆给他许下的承诺实在太过诱人。今日除了田义,他朝自己就会在皇太子登基后成为新任的掌印。
宫中第一大太监的名声实在是太诱人了。太监是绝后之人,他们爱银子,爱权柄,再没有旁的什么东西可让他们惦念的了。
朱常溆领着人,站在屋外。他示意身后的宫人们不要说话。屏气凝神,想听听单保是怎么回答的。
“掌印这是对小爷心怀怨怼了?”单保冷笑,“似你这般不忠之人,岂能留于宫中!今日你敢私通藩王,勾结宗亲。保不准他朝就起了祸心,对陛下动手!”
田义见他将自己的罪名向着最无法辩解的地方歪曲,气得不断挣扎,“单保!你小子这般污蔑,就不怕被雷劈了吗?!”
“单保有什么好怕的?”朱常溆施施然地走进来,对俯身行礼的单保温柔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他冷冷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田义,“真正该怕的,难道不是田掌印吗?”
田义在朱常溆的目光中,不断发抖。即便心中知道此番在劫难逃,却还想着最后在搏一把,就是将单保拉下水来也好。“小爷,单保所说的全都不是真的。明明就是他欺瞒小爷和陛下,收受贿赂,勾结宗亲。而今将所有的罪状悉数归于奴才头上。小爷明鉴!”
“我自然明鉴。”朱常溆走近田义,死死地捏住他的下巴,“我早就让人去你在宫外的私宅里搜过了,可是有不少楚藩之物。啧啧啧,田掌印啊田掌印,该说你是不小心呢,还是胆子太大了?这样的东西不留着销毁,还堂而皇之地摆在家中,这不就是等着人去搜吗?”
田义有些糊涂,不知道这是朱常溆在诈自己,还是的确从自己宅中搜出楚宗之物。他分明记得很清楚,一切有关楚藩的东西,自己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正当他迷糊的时候,就听朱常溆贴着他的耳朵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宫外搜罗扬州瘦马,安排那些烟花女子入宫服侍父皇,妄图取代母后的地位。”
这回田义是真的认栽了。归根结底,原来早在几年前自己就被皇太子给盯上了。自打他发现朱翊钧对瘦马不感兴趣后,就再也没有安排人入宫了。这几年一直风平浪静,却没想到皇太子先前不发落自己,是为了寻一个更重的罪名置他于死地。
田义的瞳孔微微放大。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究竟隐忍了多少年?不过一个年轻人,他的城府竟然有这般深?自己……究竟是惹到了那尊大佛。
朱常溆挺直了腰板,“我已将田义的所有罪名上报于父皇,父皇将处置权交予我手中。田掌印,不,父皇已经将你卸了职。田义,是时候该上路了吧?”他向单保挥挥手,“动手吧。”
单保弯着腰,略带着些谄媚,“这儿脏得很,小爷且回宫去。奴才自会办妥了差事。”
朱常溆点点头,“唔”了一声,袖手离开。
田义惊恐地望着两侧侍卫抽出明晃晃的刀子来,那柄刀子薄如蝉翼,很是眼熟。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幕。那是个晚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刀子插入田义的皮肤,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等皮肉混着血落在地上,他才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单保背着,冷眼看侍卫行刑。田义的嘴早就被堵住了,只有瞪得如铜铃般大的眼睛才叫人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痛苦。
朱常溆出了屋子,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上头飘着极薄,极淡的云彩。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吩咐道:“回启祥宫去,向父皇复命。”
停在屋外的皇太子肩舆重新被人抬起,缓缓朝启祥宫的方向而去。
朱翊钧在殿内批阅奏疏,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奏疏上。“人都处置好了。”
朱常溆拱了拱手,“父皇放心,都已经处置妥当了。”
“嗯。”朱翊钧手中的笔一顿,在奏疏上留下一个无比突兀的点。原本他对楚藩还留有一丝怜意,现今却是只想让整个楚宗全都给削了。
这手可伸得真长啊,直从武昌府到了直隶。也罢,既然这么想知道京里的消息,那就让他们自己亲自到京里头来看一看。
远在武昌府的楚恭王妃不小心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汝窑花瓶给碰倒了。瓷瓶摔在地上,里头的水和花混着碎瓷散落一地。她摸了摸自己跳个不停的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140章
郑梦境在宫里几乎是度日如年, 三日来算着时辰, 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女儿。
三朝回门那日, 吴赞女早早地就请人去昨夜特地留宿在厢房的高玉海过来, 同朱轩姝一起回宫。
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车内的气氛还是有些凝滞。高玉海是心生闷气,根本不愿意搭理朱轩姝。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回头入了宫,面见圣上之时,非得在跟前告一状不可。
这三日来, 朱轩姝从未与高玉海同房过。他起先以为是公主边上的太监和嬷嬷捣鬼, 所以特地寻了朱轩姝单独一人的时候与她见面,却发现公主和自己说不上几句话, 就借口跑开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并不是旁人, 而是公主自己的意思。
高玉海越想越生气。自己怎么也算是官宦人家,相貌堂堂,知书达礼,不曾有半点配不上公主的地方。
先前因有着太|祖定下的规矩,官宦与有志科考之人, 都是对尚公主之事避犹不及。到了现在的万历年间,却是没有开国初那么严格了。许多人愿意用自家富贵换来公主上门, 讨一个虚衔做做。
高玉海现今虽然有了驸马都尉之衔,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尤其是这几日与朱轩姝感情不太和顺,越发觉得要是自己奋力念书, 保不齐也能考个二甲进士。总好过现在看妻子的脸色。
朱轩姝倒是自知有些地方做的不对,所以对高家,还有驸马,分外宽容。有些规矩不当之处,就连吴赞女也看不过去,她却给拦了下来,让吴嬷嬷别往心里头去。
这样的做派,也更加让高玉海纠结。殿下是个美人,除却房内之事,也算是温柔。可男人,到底是有需求的。又不是青楼楚馆中的名伶,拿不出重金搏得春宵一晚。这、这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啊。
偏还有人一旁看着,叫自己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做不得。与公主多处些时候,边上那个据说曾是皇后贴身宫女的嬷嬷就开始吹胡子瞪眼。
早知驸马这般窝囊,就不做了。平白生了这么一遭气。虽说高家在京中不算名门大户,可到底还是有官职在身的。多少清白人家的好女儿娶不得?偏找了个菩萨供在家里,摔不得骂不得。
朱轩姝一直偷偷觑着高玉海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不断猜测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做过火了。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先前不断劝着自己让步于驸马的吴赞女,近来不知为何竟不再提起了。而且自己刚嫁过来没多久,就有一个陪嫁的小宫女被发落,从公主府里给赶了出去。
朱轩姝并不蠢,虽然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是高家的人应该得罪了吴赞女。她在宫里十几年,日日与吴赞女朝夕相对,再清楚不过对方的性情了。绝不是她先挑起的是非。
知不知道吴嬷嬷入宫后,会不会将这事儿同母后说起。
朱轩姝启祥宫与高玉海一同见过父亲和弟弟后,就带着吴赞女去了翊坤宫。路上她偷偷唤了一声,“嬷嬷。”
“公主有什么吩咐?”吴赞女上前一步,紧贴着朱轩姝。
朱轩姝有些扭捏,“这几日……我不曾与驸马……嬷嬷可否先别告诉母后?我怕母后担心。”顿了顿,向吴赞女保证,“我现今是有些不适应,虽是嫁去了高家,可到底没有一个人是熟悉的。心里有些害怕。”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