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是有什么在支撑着这些人。
周唯昭悠闲的在审案的长桌后边落座,脸上也并没什么愤怒之情,他半点不闪避眼前的王侍郎投过来的有些渗人的眼神,直勾勾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看的王侍郎不由自主的率先移开了目光,才笑了笑,终于开口:“恭王许了你和韩正清什么好处,你才愿意跟韩正清投到他船上?”
屋子里静的有些吓人,唯有火盆里正燃烧着的碳时不时的发出噼啪声响,陈平大手一挥,人已经尽数退了出去,只余他自己给周唯昭打个下手。
王侍郎没有说话,他脚底下放置着钉板,只要他不缩着弓着脚,就会脚底板鲜血淋漓,可人是不可能一直永远保持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的,他从昨晚到现在,脚底都已经被刺穿了,两只脚又肿又大,连形状都已经分不清楚,如今他笑了笑,这一笑放松了警惕,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就又踩在了钉板上,登时疼的他惨叫了一声皱起眉头。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闭眼,只要他闭上眼睛,锦衣卫这些人就会想尽办法的让他睁开,如今他已经疲惫的上下眼皮不受控制的黏在一起,被钉板这么一刺,又立即清醒过来,咬着牙忍着疼死不开口。
连陈平亦忍不住开口说一声硬骨头的,就真的是硬骨头,难怪锦衣卫费了这么多手段拿他都没法子。
周唯昭站起来踱到他身前,目不转睛盯他的眼睛:“从前我记得你就因为跟钦天监勾结,和皇觉寺的贼僧元慧抹黑宋家而被申饬。皇觉寺后来依附的是谁,你我心里都清楚。既然如此,我也有些好奇,跟着东宫好歹是跟着正统,只要东宫不倒你的前程也就有了保证。可是跟着恭王这么一个乱臣贼子,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查了查你的书房和你的密室。”看着王侍郎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周唯昭满意的说了自己的发现:“你的人去往荥阳的行程可甚是密集啊。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们跟着的根本不是东宫太子,而是锦乡侯韩正清吧?”
陈平放下了手里的笔,若有所思。
王侍郎咬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说话。
“倒有几分文人的骨气。”周唯昭不以为意,甚至还夸了他一声,之后也不再盯着这个问题紧追不休了,他开始问陈平王侍郎的妻子儿女,从他的妻子儿女问到他的父母堂叔,一个个的问的无比仔细。
王侍郎眉间隐隐闪现出纠结不忍,随即却又强行压了下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这人倒是狠得下心,要么是有天大的把柄握在韩正清手里,要么是韩正清给了他天大的恩惠。周唯昭垂头看着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你该知道现如今你是什么处境,不管你为了什么。这样,若是你把韩正清和范氏一族的关系事无巨细的告诉我,再把他们在西北的经营报上来,我就给你留个全尸,放你家人一条生路,怎么样?”
王侍郎嗤笑一声,摆明了不为所动。
周唯昭也不强迫他,回头吩咐陈平:“之前你们虽然把王侍郎的家人带来了,却没有好好招待过。不如这样,把他们带来跟王侍郎团聚团聚。尤其是他刚出生的孙子,似乎还不满两个月?一起带来给王侍郎瞧瞧,许久不见,恐怕想念的紧了。”
毕竟有些人,是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口头上的威胁对于他们来说,远没有看见那样震撼。
☆、第九章 ·追根
王侍郎的脚又情不自禁的放直了,这回想必是放的狠了,他啊的尖叫了一声,随即就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痛的眼泪纵横。
陈平出去吩咐人领了王府的人进来,也没说二话,也没等他们真的共享天伦聚在一起哭,抬脚就踹翻了一个老婆子,痛的那个老婆子飞出去几米远,捂着胸口趴伏着起不来。
这大约是王侍郎的母亲王老太太,王侍郎瞪大了眼睛,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两只被挂在吊环上的手捏成了拳头,关节咯咯作响,手背青筋突出。
周唯昭冷笑了一声,原来这些人,也是有心的,会疼的。
可这些人当初勾结在一起,跟韩正清大范氏要置他于死地的时候,可是半点情也没留,从小到大,这些人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就没有停过的时候,连他在阳泉那一次,大范氏心心念念着要他死。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王侍郎要是不肯说出韩正清跟范家的隐秘,这个代价就会付的更重一些。
王家那群人霎时如同惊弓之鸟,有年轻的妇人已经晕了过去,其他人也俱都惶惶不安,哭闹声吵的人头疼欲裂,王侍郎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这些家眷,闭上了眼睛。
陈平看了周唯昭一眼,见他没有出声,面上表情都不变,冷然伸手去抓那被一个女子护在怀里的襁褓,瞧他那手势,根本就不顾会不会伤了孩子。
痛哭声求饶声溢满了屋子,怀抱着婴儿襁褓的妇人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喊了一声父亲,怀抱着孩子看着王侍郎,眼里惊恐交加。
王侍郎困难的咽了咽口水,终于也喊了一声:“不!”
陈平到底伸手把孩子接在了手里,他拎着襁褓上绑缚的带子,把孩子递到王侍郎跟前:“这孩子长得倒是秀气。”
不知事的婴儿哭的撕心裂肺,脸都涨的通红,忽而呕出一口奶,猛地咳嗽起来。
年轻妇人终于不管孩子父亲的拉扯,死命冲撞到了人前,双膝跪地血红着眼睛揪着衣襟看着陈平和王侍郎,最后把视线放在王侍郎身上:“父亲!那是您的长孙,他才满月啊!他才满月!”大抵是锦衣卫的名声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她看着孩子被抱在穿着飞鱼服的陈平,连喘气都觉得艰难:“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全都死绝吗?!”
周唯昭在旁边冷眼看了一会儿,终于出声:“王侍郎,你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王侍郎铁青着脸色,双脚已经疼的没了知觉,看着一屋子睁眼看着他的一家老小,终于老泪纵横,点了点头。
陈平仍旧阎王判官一样别人欠他几千两银子一样的表情,轻轻松松把孩子放在了那哭的几欲昏厥的女子手里,这回他没再手抖,安安稳稳把孩子交给了人家,才亲自去解开王侍郎,把他扔在地上。
王侍郎开口要说话,周唯昭却先把头转向陈平:“把这些人都先领出去罢。”
知道的少一些,才能真正活着。
王侍郎出声喊住了其中一人,他的手腕被吊了这两天,早已经充血肿胀,又麻又痛,根本动弹不得了,他顿了顿,缓过了手上的疼痛,才伸手指了刚刚被叫住,现在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的老妪问周唯昭:“殿下还记得她吗?”
周唯昭看她一眼,蹙起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王侍郎就笑起来,双手终于有些力气了,就自己爬起来盘腿坐好了:“那是齐嬷嬷,是范良娣当初带进京城来的陪嫁之一,跟房嬷嬷是一样的,比房嬷嬷还得用些。”他见齐嬷嬷面如土色,也不以为意,看着周唯昭又道:“当年您五岁那年不是病了一场吗?在太子寝殿外头推您进井里的,就是她。”
此言一出,原本就已经站立不住的齐嬷嬷一瞬间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平去看周唯昭,却见周唯昭根本不为所动,既没义愤填膺,也没憎恨恼怒,只是神情平淡的摇了摇头:“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漂亮修长的手指屈起来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重点。”又扔给王侍郎一沓纸:“另外,把韩正清在西北的势力分布图写给我,还有,听说你们才是真正传递消息去给韩正清和恭王的?他们在京城还有多少人,都写下来,一个也别有错漏。王侍郎,未必每个人都有我当年那么好的运气,被匆忙跑过的内侍救了出来,你要小心。”
不骄不躁,半点不会为犯人的言语挑动情绪,要是不当太孙和储君,倒是个做锦衣卫的好材料,陈平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王侍郎先没动笔,指着齐嬷嬷笑了一声:“我就是在说重点啊,您不是说要知道韩正清和范氏一族的关系吗?还有人知道的比她更清楚吗?恐怕房嬷嬷都没她清楚,她手里,才真正管着范良娣和韩正清的大事小情。”
齐嬷嬷已经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可没想到王侍郎竟会真的反水,更没想到自己会被推出去。
范氏一族跟韩正清的关系......她看着已经朝她逼近的陈平,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晕厥过去,往后退了退缩了缩,直到退无可退。
周唯昭喊住了陈平:“你盯着他。”他看了一眼王侍郎:“等他把人写的差不多了,就去抓人,一个别漏。”
自己开了门出去,不一会儿青卓和含锋进来,提溜起了齐嬷嬷,跟着周唯昭出去了。
齐嬷嬷悬在青卓手里,颤的差点儿控制不住尿了一身,直到被人掼在地上,才觉得天旋地转,猛地跪在了周唯昭跟前,死命的磕头求饶,人总是怕死的,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还以为以后能跟着韩正清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却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她牙齿咬的死紧,眼睛也酸疼的厉害,战战兢兢的趴伏在地上等着周唯昭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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