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六把事都跟你父皇说了。”卢皇后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疲惫非常:“你父皇......你父皇已经知道了你两个哥哥的事......”
可是为什么?!荣成公主瞪大眼睛,宋楚宜这是疯了吗?明明卢皇后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已经痛下决心决定彻底斩断太子的手脚,太子从此以后就是个形同虚设的废人了,为什么她还要把这事儿捅给建章帝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太子跟恭王之间最后的那层遮羞布都被扯掉了,那卢皇后这些年苦心维护的兄弟和睦的假象又算什么?建章帝向来最忌讳的就是兄弟失和,现在宋楚宜把这些事捅到建章帝面前,那太子跟恭王两个人从此在建章帝跟前就成了什么?而为了遮掩这件事默许太医故意用错药的卢皇后从此在建章帝心里又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宋楚宜想过没有?!她急匆匆的站起来,恨不得立即出去找宋楚宜问个清楚,可是她才走到一半,却又忽然住了脚-----是她自己糊涂了,宋楚宜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她不是普通的无知的小姑娘,她做每件事都有她的理由-----她是故意的。
清风先生也正同宋琰说:“你这个姐姐,天底下大约没人比她更大胆了。其实若是论我的意思,这事儿稳中求稳是最好不过的,把烂摊子甩给皇后也就罢了,从前皇后总顾念着什么骨肉亲情不肯下死手,可这回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两个儿子几乎已经只差朝对方的心窝子里扎刀了,她该知道轻重了,一定会拿捏的很好的。”
宋琰伸手给他倒了杯茶,看他吊着一只胳膊在胸前,饶是说着正事,也忍不住提醒他:“先生,您手臂受了伤,还是不要吃这样油腻的东西了吧?”
清风先生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正拿着只鸡腿往嘴里送,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满:“你懂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听没听过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什么都得等等等,要是跟昨天一样一不小心就被狼给吃了,不是吃亏的紧?!”
宋琰只好看着刚进门的宋珏摇头苦笑,宋珏倒是颇跟清风先生志趣相投,还给清风先生喝了一声彩:“先生说得对,及时行乐嘛。”
清风先生就满意点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还是你对我的胃口些。这小子精明是精明,就是太爱端着了。”他一面说,一面看着宋珏,放下了手里的鸡腿:“你家那个姑娘还没回来啊?”
早上进宫,如今都已经傍晚了,可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郡主府那边也不见有消息传来,宋珏缓缓的摇了摇头:“祖父今天西苑值班,也不能回来。”
否则还能从宋老太爷嘴里知道如今事情究竟已经到了哪一步。
清风先生把鸡腿放在盘子里,伸手在帕子上擦了擦:“也不必太过悬心,你家这个小姑娘邪门的很,她要是没有把握,不敢下这样的决定。”
“说是这么说,可是毕竟帝王心术神鬼莫测......”宋珏笑意尽敛,坐的端正笔直:“小宜这一招太兵行险招了。她这次让青卓把那封送给太孙殿下的信连同在城郊从马三手里杀人灭口的活口一同交给赖成龙,就等于当着圣上的面揭开了皇后娘娘捂了这么多年的毒疮,皇后娘娘的两个儿子等于一同在圣上心里废了,她能不能接受得了尚且两说。圣上恐怕......”
清风先生摆了摆手,看着盘子里盛着的鸡腿的热气飘起来:“能站在那个位子上的,承受力不是你我所能揣测。与其担心圣上会不会秋后问责,还不如担心圣上是不是会觉得你们家同赖大人走的太近了。”
章节目录 八十八·打探
而至于这次太子跟恭王的事,清风先生一点儿也不担忧,他看着忧心忡忡的常先生跟应先生,吃完了鸡腿的手往盛满了热水的盆里一伸,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这个二位先生就不必过于担忧了,当今圣上再宠儿子,他也是皇帝。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就没有能容许人往自己身边伸手的,太子跟恭王恰好都伸了,圣上他就算是要找六小姐的麻烦,那也得先解决了眼前的恭王跟太子再说,事情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呢。”
常先生正要说话,宋琰底下的长贵就蹬蹬蹬的敲响了门进来送消息:“大少爷、四少爷,城里戒严除了,原先街上大批的锦衣卫都不见了。”
“瞧。”清风先生看了宋琰宋珏一眼:“别急,不久就该有消息了。”
果然,傍晚宫里就传来消息,太子中毒,太孙殿下城郊遇刺,锦衣卫查出都是同一批人所为,是马圆通等悍匪的余孽怀恨在心,因而有此一举。
锦衣卫从昨天开始就满城搜人,已经闹的满城风雨,眼尖的都知道怕是出了事,俱都约束了家中人等不许胡乱出去打听消息嚼舌头,白东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等到了晚上听说太子中毒,忍不住深夜过府同杜阁老打听:“老师,这事儿不会跟王爷有关吧?之前王爷不是说,只用反间计,挑拨太孙殿下跟太子殿下闹起来吗?”
杜阁老自己也是忧心忡忡,恭王后来临时让人送来了信改计划,说是彻底除了太孙跟宋六,把事情推在太子头上,太子中毒的事再推在东平郡王头上,以此一举把东宫都拖下水。可是事情却并没有预料当中那样顺利,宋楚宜跟周唯昭成功脱身,宫里到如今也没个确切的消息传出来......
他等了一日,第二天傍晚却等到了冠冕堂皇的说是马圆通等匪首余孽所为的说辞,顿觉不对------正常的程序理应是锦衣卫彻查,甚至三法司也要插手才是,怎么现在什么动静也没闹出来,就说已经找到了凶手了?何况马圆通那帮人在阳泉就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加上分利给阳泉百姓的承诺一下,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马圆通的余孽?这说辞拿来蒙蒙普通百姓还行......
他思虑再三,总还是有些不安心,去内阁理事的时候私下寻机找了安公公-----他向来很知道内侍的重要性,跟这些内侍们都着意打好关系,当初的兴福、后来的安公公冯公公都有些交情,可安公公这回却对他避之不及。
他心里也就有数了-----他曾经担任过恭王的讲师,这件事众所周知,安公公既然对他这样害怕......他心下一沉,却不敢再走宫里的路子了,回头同杜夫人商量了一番,叫杜夫人往长宁伯府去走一趟。
事到如今,他总不能去找锦衣卫都督赖成龙,就算去了,赖成龙那里也挖不出什么消息来,这个人滑不熘丢的,向来对藩王们忌惮的很。除了当事人长宁伯府,杜阁老实在不知道还能从哪里下手了。
宋大夫人进门禀报消息说杜夫人上门的时候,宋老太太正同余氏商议请她做向明姿的全福夫人的事,闻言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就说我不得空,回了罢。”她皱了皱眉,继续回头同余氏说起那天的事:“要不就用那套娘娘赏赐下来的红宝石头面,或是用太子妃娘娘赏赐的那顶珍珠金冠?”
宋大夫人知道宋老太太的怒气来自哪里-----城郊的狼群十有**同恭王脱不了关系,而杜阁老又是恭王一党,现在这个时候来,傻子也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等大夫人出门去了,宋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这是打听消息来了。”
余氏也跟着叹了声气:“做贼心虚么,如今宫里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当然要着急了。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恭王那边还没什么反应呢,他倒是先急起来了。”她说着,顿了顿,又忍不住有些担忧:“话说回来,老太爷今天西苑议事,小宜跟我嫂嫂也半点消息都没有,虽然如今刑部张贴了悬赏马圆通余孽的榜文,可是圣上不想把家丑闹出来这是当然的,也不能凭借着这个就认定小宜真的没事了......真是愁人。”
宋楚宜这一招实在走的太险了一些,她一下子把太子跟恭王的真面目都暴露在建章帝眼前,很难说建章帝会不会嫌她多事,回头来收拾她。
宋老太太已经听过宋珏的分析,闻言就摇了摇头:“不怕这个,小宜跟太孙殿下是无辜遭灾的,何况她也没做什么,不过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本来面目告诉了圣上而已,圣上不会因为这个治她的罪。”
“怕就怕皇后娘娘看不开。”宋老太太沉沉的叹了口气:“其实小宜这样做也确实太狠了些,毫不留情的一朝就把娘娘维持了多年的假象捅破了......”
余氏知道宋老太太的意思,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宋楚宜一面先不说已经把活**给赖成龙的事,逼得皇后娘娘下定决心朝太子动手,以保证彻底遮住此事,保住恭王,保证从此东宫安稳,另一面却由赖成龙把恭王跟太子互相算计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建章帝,叫建章帝看清楚这两兄弟的算盘.......
卢皇后难免要觉得自己被宋楚宜算计了,也难免要觉得宋楚宜这是不为她着想,可实际上,毒疮只有捅破了以后才能结痂,才会好。但愿卢皇后懂得这个道理。
宋老太太才说完了这句话,外头宋大夫人就匆匆又进门来,跑的还稍微有些急:“老太太,咱们昨天出宫忘了带上娘娘的赏赐,娘娘特意着人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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