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的时间不过一瞬,立即就想起了如今无比现实的那个问题,作为西北总督的章天鹤要是和那批人是一伙的,那掣肘和架空作为三边总制的崔绍庭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怪不得崔绍庭迟迟没有消息。
这批人无声无息的在崔氏一族身后结了一张厚厚的网,只要沾了身就会被这些网给死死缠住,直到精血散尽变成干尸。如果这次不是赖成龙通了个口信,宋楚宜又天生就是这么机敏的人,那此时此刻恐怕头上的那把刀已经把他们全族的头都砍下来了。他有些后怕,官场上的斗争就是如此,平时风平浪静无声无息,关键时候在你身后来一刀,一道奏折就可能葬送你们九族的性命。可更多的却是汹涌而至的愤怒,他以为好不容易从端王那样的饿狼手底下脱身出来,接下来总该过一阵子风平浪静的日子,可是没料到树欲静而风不止,陈家算计崔氏的时候还不忘把他这个东宫正在拉拢的对象一并处理了。
谁也不是真的泥胎塑的菩萨,何况就算是菩萨也会被这些人气出毛病来,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打算和宋楚宜说:“今晚我和你舅舅商量商量,连夜找个信得过的人奔赴西北,提醒绍庭千万别上那道附和杨玄的互市的折子,也提醒他陈家和杨玄有勾结。”
这原本的确是个好做法,可是放在如今却行不通了,因为宋家和崔家早早的就被人盯死了,恐怕派出去再稳妥的人也不稳妥,因为他还没到西北就已经被西北那边的层层关卡给逼死了----何况陈阁老做事这么谨慎的人,肯定还沿途埋伏了杀手。
“不,祖父。”宋楚宜扬声喊住宋程濡:“我另外有法子和舅舅联系的上。”
宋程濡向来知道这个孙女儿的本事,连赖成龙这种锦衣卫的杀神都能给她传口信,她说能和早已经失联的崔绍庭重新联系的上,他也不觉得有多惊讶了。
“可是这折子还是要照常上的。”宋楚宜语气平平板板,说起这事来早已没有了几天前的慌乱,反而还带着成竹在胸的几不可见的一丝得意:“我会通知舅舅照常上折子,可是看见这折子的,只能有您和常首辅两个人,并且递折子上去给圣上的,只能是常首辅。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宋程濡立即明白过来孙女儿的意思,她想让崔绍庭上折子,这折子的内容自然不是互市的,而是参奏章天鹤勾结外患、贪污军饷的。那封信也会被作为证据夹杂在奏章里!
可这也需要他们在内阁有人,能确保这封折子最后能到建章帝手上。
所以宋程濡和常首辅都是不可或缺的关键的一环-----只有他们两个人联手,才能避过作为内阁次辅的陈阁老,把这封要命的折子送上去。然后再由建章帝来揭开西北这张已经爬满了虱子的华丽的袍子,把这些见不得人的阴私通通都抖落出来。
而以宋家和崔氏是姻亲的关系,宋程濡自然最好是避嫌,当个辅助的就行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说服常首辅,可常首辅也不是那么不好说服的,虽然章天鹤是他一手举荐上去的,可是崔绍庭也是他一手提拔,章天鹤如今摆明了狼子野心,若是西北真因为他贪污军饷出了什么事再闹出来,常首辅才真是要上史册的千古罪人了。如今他若是和崔绍庭联手,还能落得个刚直不阿的名声。
常首辅肯定是想安安稳稳的荣归故里的,这个忙,他会帮。
宋程濡再一次感叹宋楚宜不是男子,否则有她和宋珏两个人在,宋氏还谈什么隐退,还谈什么抽身?至少也还能保住两三代的荣华富贵。
他看着宋楚宜缓缓点了点头:“我会叫应书去和常首辅说,从明天开始,西北的折子送来,第一时间都由我经手誊抄之后再给常首辅,常首辅再给圣上。”
这样的话,中间少了杜阁老和陈阁老经手,他们就大有可为了。
可是怎么叫陈阁老心甘情愿的不插手又是一件麻烦事,这只老狐狸和宋程濡一样,在惯常混迹多年,早就练得出神入化,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他都能第一时间嗅出来。
宋程濡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而双手一拍笑起来:“怎么把近在眼前的王英给忘记了?”
宋楚宜先没反应过来,隔了半响才明白过来宋老太爷的意思,陈阁老分管御史台,而王英既是方孝孺的姻亲,也就是陈阁老的亲信,若是再拿一份崔绍庭的折子给王英誊抄,王英这个耳报神自然会机制尽责的去报告给陈阁老和方孝孺知晓,到时候陈阁老这只老狐狸知道崔绍庭折子的内容了,反而就该避嫌了,以他的个性,很可能只是默默在旁边盯着常首辅递折子。
“可是王英也不是那等好糊弄的人,这件事恐怕还得李儒出手。”宋楚宜想起之前宋老太爷说过的王英和李儒关系不错的事,就道:“让李儒去,就说李儒抄公文的时候听说了崔绍庭的折子,觉得互市是个利国利民的举措。到时候您再想办法把誊抄我舅舅奏章的事交给王英,他一定深信不疑了。”
李儒和王英是同乡,一向也不大表现出亲近宋程濡的意思,天然的有优势,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宋老太爷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多谢三顾三明的平安符,中午的更新到啦。(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十九章·提醒
相比较宋楚宜最近这段时日窝在家里闭门不出,要不就是去崔夫人那里坐一坐的悠闲,陈明玉最近简直忙的脚不沾地,几乎****都要往书房跑。
陈老太爷有这么多孙女儿,可向来最纵着她,从小时候陈明玉抓阄抓了凤冠之后就一直对她疼爱有加,书房这类地方也时常由得她进,加之近年来又有扶她登顶的打算,自然想着要她多学一些东西-----相比较起宋家的那个丫头来,自己孙女儿确实显得有些急躁,手段也有些不入流了。
日后进了宫,还有长长久久路要走,还有无数的美人要斗要周旋,只有这点子心机手腕可活不下来,因此他听了陈老太太的话,最近频繁的带她出入,时常耳提面命教她一些道理。
可是陈明玉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些事情上,在她看来,她的人生长到如今,最大的敌人,最大的威胁也就是宋楚宜一个,其他的不管是九公主还是韩月恒,不通通被她哄的团团转?只有宋楚宜,这个人像是生来就是来克她的一样,样样都比她强,从小就表现出了她惊人的才智和聪明,随着年纪渐长,连容貌也日渐叫人惊艳。这样的人,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老太爷看出她的心思来,语重心长的告诫了她一番:“有什么可比的呢?祖父何时骗过你,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别想从你嘴里抢食。可若不该是你的,咱们也不必强求,这条路堵上了,还有另一条呢不是?现如今郡王的封号也下来了,只等着钦天监算好日子就要去太庙受封,女孩子家的最要紧的是娴静文雅,手段心机要有,可一定得死死的压在你心里不能叫露出来。自古以来能问鼎那个位子的,浮躁的都完了,唯有忍得下气,端的住的才能站得稳。远的不说,你不如就瞧瞧咱们现在的这位娘娘?同样从潜邸出来的,贤妃娘娘说起来和圣上还是自有的情分,可皇后娘娘不争一时长短,也从不和她争些什么斗些什么,现在如何了?人活在这世上,最要紧的就是沉得住气,一旦沉不住气,就容易糊涂,一糊涂就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当初太子性命几度垂危,生下来又就是个病秧子,不知道多少人撺掇着建章帝另立太子,恭王虽是嫡子,到底年幼,呼声最高的反而是端王、鲁王,谁不晓得这里面的猫腻?贤妃仗着生了两个健康又得宠的儿子,也着实没能压住性子好一段日子,可人家卢皇后就是能忍,不动如山,也从不到圣上跟前哭诉什么,反而叫圣上觉得对不起她。
陈阁老实指望自家孙女儿能练就这等不动如山却又能翻云覆雨的本事,伸手把书阖上了问她:“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陈明玉眉间的胭脂痣将她映衬得简直不似凡人,看起来恍如九天仙女,闻言慢慢抬头看着陈老太爷,问他:“祖父的意思是,我嫁了谁,日后就站在谁那边吗?”
可这怎么可能呢?自家祖父自己知道,从来就不是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陈阁老果然看着她缓缓笑着摇了摇头:“那要看你和你的夫婿值不值得祖父把整个陈家都赔进去陪你们赌了。”赌赢了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输了那可就是满盘皆输搭上九族的事。
陈明玉咬着嘴唇半日,心里一时居然都想不到宋楚宜的事了-----她向来相信自己祖父,说整谁就整谁,说叫哪家倒霉就叫哪家倒霉,祖父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么一想,她就觉得都快奔赴黄泉了的宋楚宜也没什么好叫自己悬心的了,反而有精神想起旁的事,她看着陈阁老的眼睛,大着胆子和他吐露心声:“孙女儿觉得,太孙殿下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若是论名分来说自然是,何况太孙殿下还是张天师亲自带出来的,在大周百姓眼里,多少染上了一点神秘色彩,多的人认定他就是神明指定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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