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岁爷怎么也不等一等?”走到门口,李毅蹙眉。瞧着东厂扬长而去,脸上有少许不悦之色。
赵无忧眸色微沉,站在阳光底下淡淡然笑着,“东厂自然有东厂的规矩,我赵家还不屑与这帮阉人为伍。”语罢,她抬步上了马车,不愿再多说什么。
瞧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李毅微微眯起了眸,大将军赤铎缓步走过来,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冷笑两声,“没想到大邺朝廷里,也是内忧外患一大堆。这两大高官,原来也是面和心不合。”
“赵无忧说——赵家?”李毅冷了脸。
赤铎不解。“赵家又怎么了?这大邺皇朝,姓赵的人多了去。赵无忧姓赵,自然要说赵家,难不成要说是你李家?”
李毅深吸一口,意味深长的望着赤铎,“那你可知一直以来跟东厂不睦的赵家是谁吗?”
“谁?”赤铎是个武官,是以对这些大邺之事不甚了解。他知道大邺出色的领军将领都有谁,却不太熟悉大邺朝廷里有多少姓赵的官员,又哪里知道哪个姓赵的,跟东厂有什么过节。
“能在大邺能东厂抗衡的,想来只有丞相府赵家,赵嵩!”李毅眯起危险的眸子,“赵无忧,难道真的是赵嵩的儿子?”
赤铎一怔。这赵嵩二字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是故当时就愣住,“你是说,那个只手遮天的大邺丞相赵嵩?赵无忧是赵嵩的儿子?”
“但愿不是他,否则就?烦了。”李毅拂袖转身。
赤铎不敢置信的凝眉,“就这病怏怏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便是那赵嵩的儿子?”
马车内,赵无忧轻轻咳嗽着,好在温故一直守在宫外,紧跟着就将药瓶递上,“好在我一直都热着药,就怕你不适应。前两日又染了风寒,这一路的颠簸让你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我没那么弱。”赵无忧轻咳着。将瓷瓶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温度刚刚好,可见温故是费了不少心思。
“公子?”素兮担虑的望着她,“别逞强了。”
赵无忧轻叹,“不都已经习惯了吗?十多年都过来了,不打紧。”
“公子方才跟李毅大人说那些话,卑职怎么听着有些不太对?”素兮低低的问,将车内备着的狐裘盖在赵无忧身上。
赵无忧敛眸,“我不是说了吗?我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尽量系在我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没有明着告诉李毅我是谁,便只好打着漏洞,告诉他——有关于我的真实身份。”
“你告诉他,你是赵嵩的儿子?”温故骇然,“你可知道。大邺邻国对于你爹赵嵩都有所耳闻和忌惮,若是知道你是赵嵩的儿子,万一挟制你怎么办?你这样,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
赵无忧笑靥凉薄,“我就算不说,便是安全吗?只要穆百里行动失败,那么我也会被连累。但是现在,我给自己也留了一条后路,那便是我与东厂的不睦乃是人尽皆知。就算东厂行动失败,我还是独立的赵家人,荒澜不会迁怒与我。”
“所以我这么做,对谁都有好处,只不过以后荒澜人会更加防范着你们,你们各自安好吧!身在异乡。我恐怕没办法顾及你们。”
温故深吸一口气,“这就不必你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只要你能周全,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那公子与王后又是什么意思呢?”素兮问。
赵无忧意味深长的望着她,“身为一国王后,亲自在花园里接见使臣,而且还说着一口流利的大邺话语,你说这不是刻意又是什么?她是替自家的男人来探我口风的,可惜了……”
温故轻叹,“那你就得小心了,过了今日,恐怕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落在你身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早前咱们遇到了埋伏,若是一着不慎,想必是要出大事的。”
“我明白!”赵无忧轻咳着挑开了车窗帘子,“这荒澜国中,必定也藏着什么大事,否则他们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议和之事。素兮?”
素兮颔首,“公子放心,已经着人开始调查了,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赵无忧阖眼,“那就最好。”
她想着,有关于自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荒澜君王和王后的耳朵里,估计明日起来,所有人的态度都将有所改观。文官,也未必是弱势,至少在赵无忧这里,除了身体虚弱,其他的哪一点输给武将了?
武将能上马安天下,她却是一根笔杆子定生死。
荒澜王宫。
御书房。
“赵嵩有一独子,很少有人见过其人,但此人却天赋异禀,九岁便已闻名天下知。十三致仕入朝堂,而今年纪轻轻,已经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当朝礼部尚书。听说不久之前还曾治好了大邺境内的瘟疫,及时阻止了瘟疫蔓延,得皇上钦赐太子少师,一品大员之位。”李毅行了礼。
阿达汗一怔,回头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王后也金儿。眸色微沉,“这么说来,倒是我看走眼了?这病怏怏的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赵嵩身为大邺的丞相,执掌朝堂多年,这大邺邻国,谁不知道这赵丞相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李毅轻叹,微微直起身子,“没想到,他竟也舍得让自己的独养儿子,来荒澜冒险。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听说赵家和东厂乃是死敌。”也金儿笑得凉凉的,“那这事儿其实也简单,只不过是双方都不想让彼此执掌兵权罢了!一个掌权,一个监军,这不是明摆着内斗吗?”
阿达汗点头,“没错。”
李毅轻叹,“内斗是不错,但是在咱们的地盘,这赵无忧太过聪慧,想必不会让咱们有机可乘。在大邺是死敌,到了异国他乡,大概就是同盟了。何况,咱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军营里头蠢蠢欲动的,也不知赤铎将军部,能否镇得住。”
“反了他们!”阿达汗切齿,“这些老东西,食古不化,一天到晚就想着打打杀杀,最后能怎样?荒澜越打越穷,边境是扩展了,可是百里无人,什么都跟不上,光有土地能当饭吃吗?拿什么去守?”
也金儿长叹,“荒澜历代郡主忙着扩张,却无心耕种,如今荒澜国的领域比哪个国家都大,可是一旦发生动乱,后果不堪设想。边境处,若无官军驻扎防守,你厮杀抢夺了土地又有什么用?夺得下一时,守不住一世,最后还浪费了国力以至国库空虚。反倒让百姓更贫困。”
语罢,她看了一眼阿达汗,“如今大邺断了与我荒澜的贸易,边境的百姓更加困苦,实在不能这样下去了。大王,武力不能代表一切,拿武力夺来的,早晚会被人抢回去。荒澜如今要做的,是发展农牧,让国力提升,国库充盈。但是前提必须是没有战火,得让老百姓喘口气。”
阿达汗点点头,“我也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父王留下来的那些老臣武将,一个个倚老卖老,仗着在军中的威信,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又能怎样?答应议和,已经让军中动乱,如果不是赤铎家族力压,此刻还不定是什么情况。我是怕把他们逼急了,到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可想而知这结果会怎样的惨烈。
一旦国家暴动,这君王要么变成傀儡,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被新的君王取而代之。
所以话题到了这儿,就算是陷入了僵局。这边没办法挪动,那头赵无忧和穆百里又不肯松口。还有荒澜军营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为老不尊。
这桩桩件件的加起来,足够让人头疼至死。
李毅压低了声音,“如今的状况复杂,大王和王后觉得,微臣该怎么做才好?”
“白日里我试探过赵无忧,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她能退一步,那么这僵局大概就能迎刃而解了。”也金儿敛眸,“问题大概就在赵无忧身上了。”
阿达汗蹙眉,“你的意思是,只要让赵无忧开了口,那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也金儿点点头,“赵无忧身为大邺丞相之子,来荒澜当监军想必也是他爹的意思。赵嵩是不可能容许东厂之人,窃取大权,所以让自己的儿子监军,以此来削弱东厂对兵权的独权。只要有分歧,那我们就有机会。如果赵无忧能帮我们一把,让军营里的那帮老东西能安分下来,此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该怎么做呢?
一声叹息,的确得好好的谋划,否则赵无忧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轻易遂了他们的心意呢?是故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且不能因为赵无忧一句话,就信以为真,该有的调查还是得有的。
所谓的调查也很简单。让人去军营里问一问,这赵大人是何许人也,实在不行就去金陵城里探探消息。鸿雁飞过尚且留声,是人总会有痕迹可寻的。
只要确定赵无忧的真实身份,那这件事就可以低调的进行了。
赵无忧也知道对方在查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不拦着,但是军营中人早已受过训,不管荒澜人问什么,谁敢多言,以泄露军事机密处置。泄密者,当以叛国罪论处,罪当处斩。
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如今荒澜吃了个闭门羹,什么消息都探不到。便对赵无忧的身份更加好奇。有好奇是好事,荒澜的好奇心,会变成赵无忧暂时的保障,至少他们不会对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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