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都不好笑。”旁人不知道赵无忧与简衍的事情,素兮却是知晓的,是故此刻她很清楚赵无忧心里的不悦与尴尬。
好在衙门的人已经来了,赵无忧朝着红姑吩咐,“你去告诉那头,公事公办吧!”
语罢,头也不回。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走得决绝。
留给简衍的,只是冰凉的背影,还有显而易见的决裂。她似乎已经不愿意在他身上逗留片刻,对于他已然是不屑到了极点。
简衍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才能让一个人抛却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做到这样的冷漠无情。纵然是冷血之人,这么多年也该被捂热了吧?
赵无忧出去的时候,正巧萧柔玉也赶到了。以往简衍都是按点出去,按时回来的。可是这一次,到了大半夜也没有见着自家相公回来,萧柔玉的心里自然是忐忑不安的。
听得小厮急急忙忙的回来,说是教坊司死了人,自家公子被扣下了,萧柔玉便开始犹豫不决。毕竟教坊司是礼部的地方,简衍没有功名在身,她这个公主即便去了也没什么。
谁不知道赵无忧是赵家的独子,又是朝廷一品大员。
“公主!”赵无忧行了礼。
萧柔玉还礼,“赵大人。”
前两年,萧柔玉本是和亲公主,后来与荒澜关系恶化,这桩和亲便被东厂压了下来。后来也没被提起。这件事赵无忧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有所接触,是故跟萧柔玉也不算是第一面。
“这地方,不是公主该来的。”赵无忧眸光温润。
萧柔玉瞧一眼教坊司外头的阵仗便已经知道,赵无忧所言不虚。五城兵马司,还有衙门的人,都将这教坊司团团包围,可想而知死的那个怕是不简单。
“本宫自然知道,只不过本宫的丈夫还在里头,请赵大人行个方便让本宫进去。”萧柔玉又行了礼,“简衍是赵大人的朋友,你们——”
“本官素来公私分明,还望公主莫要为难本官。”赵无忧敛眸,这事儿明儿一早,皇上就会知道,到时候恐怕……
萧柔玉抿唇,“本宫并非想为难赵大人,既然赵大人不肯放了简衍回家,那就请赵大人行个方便,让本宫进去陪伴丈夫。夫妻本为一体,就算是到了父皇那里,想必父皇也会应允。”
公主抬出了皇帝,赵无忧表示很头疼。
她爹是皇帝,自己的爹是丞相。
怎么说都是君臣有别,公主毕竟是公主,赵无忧轻叹一声,“公主请!”
语罢,赵无忧送了萧柔玉进去。
教坊司已经闹出了乱子,若是这会再落得一个不敬公主之名,赵无忧觉得自己的?烦会更大。在皇帝面前她极尽谦卑,是故不能在公主跟前失了礼。皇帝再相信臣子,终究还是耳根子软,比不得相信自己的女儿,到底血浓于水。
又回到那个房间,又走进房门的时候,简衍着实是愣住了。
视线绕过萧柔玉,径直落在赵无忧身上。
她,始终不愿再看他一眼。
简衍的眼底掠过一丝哀伤,却在转瞬间,牵起了萧柔玉的手,温柔浅笑,夫妻缱绻。“公主怎么过来了?更深露重的,不好好在家歇着,就这样过来也不怕冻着。”
萧柔玉抿唇,“相公久去不归,我这厢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这是教坊司!”简衍看了一眼赵无忧,“想来赵大人也不会拿我怎样。这是官家的地盘,难不成也能把我毒死吗?”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报之一笑,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简公子说得对,这是官家的地盘,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
“赵大人。我相公不会杀人。”萧柔玉道,“相公无功无名,犯不着与他人不睦。”
“本官还是那句话,等衙门的人问清楚口供,就可以自行离开。公主应该知道,王法大如天,还望公主海涵,莫要让本官难做。”赵无忧的道理惯来让人无可挑剔。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公主与驸马。
萧柔玉深吸一口气,“不管什么时候,本宫都会跟驸马在一起。”
“公主请便!”赵无忧行了礼,转身离开。
走出了教坊司,素兮才敢开口,“敢情这是夫妻档。是来摆恩爱给公子看的?”
“恩爱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总归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呢?让我难受还是让我高兴了?既然都没有影响,那就是无关紧要的。演戏的人没有了看戏的观众,也不知是否还有乐趣。”赵无忧漫不经心。
简衍的恩爱跟她没关系,他跟公主怎样情深意重,都不过是旁人的爱恨。
她如今关心的是,天一亮,皇帝那头该如何交代呢?
这事,必定会轰动朝堂。
“丞相那头,想必也会做出处置吧!”素兮担虑。
赵无忧揉着眉心,“谁知道呢!如今这件事,我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谁会落井下石,到时候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那简公子呢?”素兮又问。
“盯紧他!”赵无忧眸色微沉,“我总有种感觉,他跟这件事逃不了关系。”
素兮颔首,“卑职明白!”
赵无忧想着,是该好好的盘算一下,该如何才能过了这一关。钟铣若是悄悄的死去,倒是微不足道的,可死在大庭广众,死在了教坊司,问题就大了。
齐攸王府会有什么举动呢?
丞相府又当如何?
赵无忧一言不发,心里头打着算盘,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暂时没有答案的答案。是件很愚蠢的事情。是故赵无忧现在要想的不是抓凶手,而是怎么亡羊补牢,摆平眼下的困境。
齐攸王跟赵嵩是面和心不合,但眼下来说还是得维持明面上的局势,相对来说,如果赵家出了事情,对齐攸王府没有多大好处。
因为此刻朝廷上对于荒澜一战还处于争论期间,赵家主持议和,东厂与一干武将主张开战,齐攸王暂时没有挑选立场。
然则众人心中都明白,齐攸王是不可能站在东厂那边的,所以他不可能主战,只能站在议和这一方。虽然明面上保持了中立,其实并不是真的中立。
赵无忧揉着眉心,或许可以投石问路。
沐瑶等在尚书府的门口,见着赵无忧回来当即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事情有些严重,钟铣死在了教坊司。”赵无忧面露难色。
沐瑶很少看到赵无忧如此僵冷的表情,“那么这件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去说,到底是朝廷命官,死在了我教坊司,那就是我赵无忧的责任。皇上一旦追究下来,我第一个就得挨刀子。”赵无忧轻叹,“但若是往小了去说,不过是某些人的挟私报复,估摸着是钟铣的个人恩怨。”
沐瑶一怔,“你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定定的望着赵无忧,“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去一趟齐攸王府,马上通知齐攸王。”赵无忧凝眸看她,“你什么都不必多说,担心我就好。剩下的事情,让齐攸王自己去抉择吧!”
沐瑶骇然,“他若是落井下石,你岂非自寻死路?”
“我上头还有个丞相府,他能跟我爹撕破脸皮吗?”赵无忧问。
沐瑶点头,这倒也是。
拾掇拾掇,赶紧去齐攸王府吧!该说的不该说的就胡乱说,真假难辨是最好的。然后把对丈夫的担心与顾虑,表现得淋漓尽致,便算是完成了赵无忧的吩咐。
赵无忧这头。第二天一早就奉旨入宫了。
这件事让皇帝很不高兴,要知道梨园里头的那些歌舞姬,全部都是教坊司提供的,如果教坊司出了问题,直接会影响到后宫的安定,还有皇帝对自身周全的担虑。
所以赵无忧才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得看皇帝怎么个心思。
皇帝多疑,而且怕死!
一大早,赵无忧便跪在了皇帝的寝殿外头,皇帝一直没让她起来,她也不敢起来。
直到日上三竿,赵嵩才赶到了宫里头。
瞧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赵无忧,赵嵩面色沉冷,冷冽的眸在赵无忧身上略扫一番。
赵无忧白了一张脸,膝盖处的疼痛,让她有些摇摇欲坠。顶着大太阳,脊背上冷一阵热一阵,难受到了极点。她无力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唇瓣微微干裂,低低的喊了一句,“爹?”
赵嵩一声叹息,“不成器的东西!”
语罢,在小德子的带领下,疾步进了寝殿大门。
赵无忧苦笑,是啊,让她爹丢了脸,着实不成器。就这么点事都处置不好,这钟铣早就该死了,她却没能注意到后患无穷的结局,所以活该跪在这里。
也不知这赵嵩进去跟皇帝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笑脸变成了冰脸,看向赵无忧的时候眸光更是狠戾无温。便是一眼,让赵无忧意识到,这一次皇帝怕是动了真格的。
可是赵嵩这一走,又是什么意思?
当甩手掌柜?不再管她死活?这似乎又说不过去,谁不知道,赵家就赵无忧这么一个“儿子”呢?赵嵩若是如此无动于衷,只怕在皇帝跟前也得落个薄情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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