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若是遇见了心爱之人,定要告诉娘亲,让娘也高兴一下。娘最想看到的,还是合欢身穿嫁衣的模样。你可知道自从知道合欢要娶妻。娘这心里头有多难受吗?”
“难受的时候,娘就让慧灵帮娘下山买了一些料子,偷偷给你做了一套新嫁衣,就压在禅房的柜子底下。上头是你最喜欢的梨花,是娘亲手绣的,下次来云安寺的时候,你穿给娘看看。娘的合欢,穿着娘亲手做的嫁衣,一定会很好看。”
赵无忧含笑望着自己的母亲,不慎落下泪来,笑着哭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娘,看你说的,都把我弄哭了。我待会还得出去迎客,若是教爹看见,保不齐又得责难了。”
杨瑾之深吸一口气,拭去女儿脸上的泪,“你别怕他,不过是个连妻儿都护不住的废物,一心想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嵩哥,不再是我认识的丈夫了,他是个不知餍足的魔。”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杨瑾之的脸上露出几分惶然,几分窘迫。看着赵无忧微蹙的眉头,杨瑾之面色苍白,心里头是惴惴不安的,“合欢,娘说这些话的意思并不是、并不是——你不要以为娘在挑唆。娘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让你刻意去违背你爹,我——”
“娘!娘你冷静点!”赵无忧忙抚慰,“合欢知道娘的苦心,合欢懂得,娘你放宽心,娘——”
杨瑾之醒过神来,突然抱紧了赵无忧,“合欢你别怕,娘会一直保护你,一直陪在你身边,谁都不能伤害娘的合欢。你放心,娘给你时间,三年够不够?三年——三年够不够?”
赵无忧知道,娘的病又犯了,“够了够了,娘你别胡思乱想。”
外头传来素兮的声音,“公子,相爷快过来了,你跟夫人做好准备。”
“知道了。”赵无忧快速松开自己的母亲,抬手把杨瑾之脸上的泪擦去,“娘,爹快过来了,你整理整理心情,咱们马上出去。若是让爹见着娘哭了,不定要出什么事。”
杨瑾之点点头,如孩子般盯着赵无忧的脸,一直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走出客房的时候,赵无忧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回廊里的赵嵩。
素兮道,“卑职与陈平纠缠,是故他没了法子,只好去找相爷。”
“你退下吧!”赵无忧当然知道,就算没有素兮,他爹也不可能放任妻子在外太久。是故对于父亲的出现,赵无忧并不感到意外。
素兮转身就走,赵无忧牵着杨瑾之走上前。
赵嵩的脸色不是太好看,见着赵无忧与杨瑾之单独在一起,更是眸色无温。
见状,赵无忧轻咳两声松开了母亲的手,毕恭毕敬的朝着赵嵩行了礼,“爹!”
杨瑾之深吸一口气。也不去看赵嵩一眼,神情有些恍惚。
“时辰不早了,就不耽误你休息,我与你母亲也该回丞相府去了。”赵嵩冷飕飕的看了杨瑾之一眼,缓了缓口吻才道,“瑾之,该走了。”
杨瑾之敛眸,眷眷不舍的望着赵无忧,有多少话到了唇边,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眼中噙着泪,杨瑾之朝着赵无忧笑了笑,“娘走了,合欢要好好的,知道吗?”
赵无忧一笑。“娘放心,合欢不是小孩子。”
“那娘——就走得放心了。”杨瑾之如释重负,这才随着赵嵩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赵无忧轻咳着,亲自送父母离去。上车的时候,杨瑾之又回头看了赵无忧一眼,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靥。娘说,“回去吧,外头天凉,当心身子。”
“恩!”赵无忧点点头,含笑目送。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没入了黑暗之中。
这尚书府的喜宴也渐渐的散了,丞相都走了,那些溜须拍马之辈也跟着走了。吃饱喝足,一个个都离开了尚书府。
喧嚣的世界,即将恢复平静。
可杨瑾之的心里,却再也没有平静过。
坐在马车里,杨瑾之神色迟滞,眼睛里待着少许茫然与灰暗。
“你跟无忧说了什么?”赵嵩问。
马车摇晃,车前的马灯微光时不时的落进来,晃得眼睛疼。外头一声鞭炮声,绚烂的烟花在半空绽放,那是尚书府的方向。
杨瑾之挑开车窗帘子,含笑望着外头的烟花,“还记得当年你我成亲之时,你对我许过的承诺吗?”
赵嵩一怔,“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只我一人足矣。”杨瑾之定定的望着外头,“你的确做到了一辈子只有一妻绝无妾室,可是赵嵩,你为什么变了呢?”
“何曾变过?”赵嵩深吸一口气,“不还是原来的模样吗?”
“以前的你,不会这般冷漠无情。”杨瑾之话语低冷,“如今为了高官厚禄,为了蝴蝶蛊,你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知道猪狗不如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吗?虎毒不食子,你的心比猛兽还要毒辣。亲子不要,养子也不要,光想着能一人天下。”
“赵嵩,你早晚会后悔的。可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每个人的机会都是有定数的,用完了定数。你就是孤家寡人。”
赵嵩冷厉,“瑾之,你疯够了没有?说够了没有?我做的事,从不后悔。今儿是无忧的大好日子,你莫要恣意妄为,惹出祸端。明儿一早,我就会让人送你回云安寺,你好好的在里头待着,等到事情都结束了,我会亲自去接你出来。”
杨瑾之回头看他,笑得何其凛冽,“佛门净地,却成了我的囚笼,我一心求饶恕与解脱,为何连佛都不愿宽恕?赵嵩,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音落,突然一声巨响,赵嵩骇然瞪大眸子!
后来赵嵩想着,这辈子还是有一件事是后悔的。可惜正如杨瑾之所言,所有的机会都是有定数的,他耗完了她给予的所有机会,所以——她便再也没给过他机会。
明天见!
第204章 穆百里,我嫁你好不好?
车辕断裂的瞬间,马车在京城的长街上侧翻。夜里的繁华,被这一声巨响划破,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只有鲜血的喷溅,还有无可挽回的生离死别。
赵嵩跌坐在那里,怀中抱着血淋淋的妻子,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离。
马车倾覆的那一瞬,他伸手想要拽住杨瑾之,却还是晚了一步。杨瑾之被马车甩了出去,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闷响。
那一刻,赵嵩承认自己是慌乱的,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狼狈不堪过。连滚带爬的钻出车厢,然后便看到了慧灵哭着抱紧了杨瑾之,声声泣喊着“救命”二字。
赵嵩上去的时候,手脚都是软的,几乎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杨瑾之跟前。
杨瑾之的额头撞在了路边的石柱上,鲜血布满了整张脸。她躺在慧灵的怀里,双眸紧闭,身子逐渐冰冷无温。丞相府的卫士快速疏散了人群,然后急急忙忙的去找了最近一家医馆里的大夫。
抱紧了怀中的妻子,赵嵩痴愣在那里,有滚烫的东西夺眶而出,越来越多,再也无可抑制。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自己的世界。
慧灵第一时间,便让人去了尚书府,通知赵无忧。说是夫人在长街上出了事,怕是不行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瞬,赵无忧觉得耳朵里炸开了花,就好像有人把一串鞭炮丢进了脑子里,然后又用刀子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放在了绞肉机里。
刹那间,鲜血淋漓,疼痛入骨。
赵无忧没命似的往外冲,此时此刻,什么风度翩翩,什么礼仪诗书,都可以抛诸脑后。所有的谋划,都变成了空谈。
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空得厉害也疼得厉害。
如果不是素兮策马将赵无忧拽上马背。此刻赵无忧还在连滚带爬的往前跑,没有目的不知方向。
到了那儿的第一时间,赵无忧僵在当场。
没有眼泪,也没有哭泣。
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母亲,看着大夫摇着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母亲的脸上,那满脸的鲜血,像极了赵无忧身上的大红喜袍。
跌跪在地上,赵无忧容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到了极点。她伸手去摸母亲脸上的血,指尖止不住颤抖。当嫣红的鲜血染上了她的指尖,她才意识到这是母亲的血,而指尖那凉薄的鲜血之温,将会成为此生最无法摆脱的梦魇。
“娘?”她低低的喊了一声,音色剧颤。
杨瑾之双眸紧闭。
赵无忧又抬头望着赵嵩,“爹,娘怎么了?”
大夫说:相爷请节哀,夫人已经没了脉搏和心跳。夫人——去了!
赵嵩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场噩梦。他抱紧了怀中逐渐冰冷的妻子,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灰暗之色,仿佛没听到赵无忧在说什么,只是颤了颤身子抱起了妻子。
他站在长街上,也不知此刻该往哪儿走,只是站在那里。发髻因为方才的车子颠覆而凌乱至极,身为当朝丞相,这约莫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了。
素兮上前,想要搀起赵无忧。谁知赵无忧却一屁股跌坐在那里,神情茫然到了极点,“我娘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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