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属于理智的千军万马,在她的鲜血里溃不成军。
陆国安上前,“爷,搜遍了都没有找到赵无极的下落。”
“能这么快就消失,该不会是有奸细吧?”温故意味深长的望着跪在门口的云筝。
云筝面白如纸的跪在那里,神情淡漠而迟滞,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直到那金丝绣祥云黑靴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无力的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穆百里。
磕个头,云筝伏跪在地,“奴婢叩见千岁爷。”
穆百里惯来不是好惹的,他所有的好脾气,只是因为价值,而现在他并不觉得云筝是有价值的存在。突然间的抬脚,云筝便如同踢出去的沙包,瞬时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廊柱处,重重落地。
落地的那一瞬,云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原本跪在门口这么久,她已经有气无力,此刻挨了穆百里的一脚,更是气息奄奄。
奚墨骇然,慌忙跪地。换做旁人,奚墨是不敢跟穆百里求情,可这是云筝,自然另当别论。奚墨面色惨白,“千岁爷脚下留情,云筝是公子的贴身随婢,若然生死也该由公子来决断,还望千岁爷饶命!”
云筝去了半条命,倒伏在地压根无法动弹。
陆国安握紧了刀柄,事实上穆百里早已脚下留情。他没用内力,否则哪还有云筝活命的机会。
穆百里还在步步靠近,他可不会因为谁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蓦地,素兮从天而降,冷剑横于身前,“千岁爷!”
穆百里是认得素兮的,这女子惯来跟在赵无忧身边,白日里还跟他们一起沦陷在阵内。素兮不会破阵,是故在阵内一直兜圈子走不出去,最后昏在阵中。穆百里破阵之后,她才得以脱身。
谁知苏醒之后,却得知赵无忧被刺昏迷。生死未卜的消息。
赶到这儿,只看到穆百里想杀云筝的画面。
“滚!”穆百里不想废话。
素兮深吸一口气,“这是尚书府的事情,如果千岁爷不想公子醒来而怨恨怪罪您,还望千岁爷莫要插手。如果云筝真的有负公子,想来公子自有决断。”
穆百里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自从赵无忧出事,他便一直沉默,几乎达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
“奚墨,带云筝下去,让人好生看管!等公子醒来,再做决断。”素兮吩咐。
奚墨看了看穆百里,而后行了礼,快速命人把奄奄一息的云筝抬下去。
云筝始终没有多说半个字,视线死死的落在微敞的房门口。眼角有泪悄悄划过。公子,会死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公子真的出了事,又该怎么办呢?
素兮深吸一口气,擦着穆百里而过,快速进了房间。
赵无忧面如死灰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素兮微微蹙眉,转头看着温故,“公子的伤势如何?”
“伤口很深,连捅两刀,若不是公子命大自己存了一口气,恐怕这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温故凝眸,说到这儿,眼底泛起一丝凛冽杀意,“赵无极那畜生,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怪我大意。”素兮敛眸,“按照原计划,公子不该这么早就出现,只等着浮生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该做的事儿都做尽了,我便将他当场擒获。”她咽下了喉间未完的话语,公子的上半部分计划,便是如此。
可是现在呢?上半部计划没有完成,下半部计划也不知当不当继续。
温故无奈的坐定,“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很多事情计划赶不上变化,怪谁都没用。”
“公子会醒吗?”素兮问。
温故自己倒了一杯水,握着杯盏犹豫了半晌,“她的身子骨本来就虚弱,如今失血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转,只能继续等下去。”何况她体内还有蛊,这蛊是需要气血来喂养的,这么一来她能不能醒转,就成了未知之数,便是温故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没死就是命大,存一口气留与他人等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素兮坐定,将冷剑置于桌案上,“无极宫的人被东厂清剿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所剩无几,我不知道赵无极还能跑到哪儿去。不过,不管赵无极跑到哪儿,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呵,终究还是让他得逞了。
“无极宫!”温故低吟着。“这阵法还真是厉害,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素兮一怔,“说不定,还真是故人。别看天下如此之大,可缘分到的时候,还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当然,有些并非良缘而是孽缘。”
温故眸色微沉,“不可能,他死了。”
素兮蹙眉望他,“什么?”
“那年动乱,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所以他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收徒传授。”说到这个,温故一声轻叹,“昔年故人,如今都已荒坟孤冢。荒草都瞒过膝了。”
素兮凝眸望着他,“温故,你到底有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温故笑得凉薄,“我的故事就是一场恩怨荣辱,在我没有能力证明自己清白之前,什么都说不得。”
“不说便不说吧,我也没有窥探别人的癖好。”素兮将视线落在赵无忧身上,“我只求公子能平安苏醒,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像赵无忧所说,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温故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赵无忧,陷入了沉默。内心的沉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过往的记忆层层叠叠,不断的在眼前昨日重现。
他不知道,如果赵无忧就此死去。自己又该如何?
长叹一声,无语哽咽。
素兮走近床前,凝眉望着床榻上的赵无忧,伸手探了探赵无忧的脉象,脉象十分虚弱,几乎到了若有若无的境地。而她的鼻息,也是气若游丝。
“我去看看夫人。”素兮哽咽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好好照顾公子。”
就算素兮不说,温故也会照做的。
穆百里始终没有踏入房间,不过得知赵无忧还存了一口气,脸色已经稍缓。陆国安在旁静静的陪着,沈言继续去搜寻赵无极的下落,然则赵无极此人阴险狡诈,估摸着早就想好了退路。一个连自己生母都能拿来当挡箭牌的人。自然是卑劣到了极点。
可从赵无极挟持杨瑾之这件事来看,赵无极的内心其实是最脆弱的。人之所以疯狂,是因为得不到。得不到,便更加疯狂。
于是乎,人生就只剩下了恶性循环。
温故想着,他知道穆百里为何不进屋。大概是穆百里内心深处的排斥性还在作祟,你越珍惜越渴望的东西,你越不敢见到折损的那一日。所谓毁灭,便是将最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人都是这样的,不敢面对。
穆百里,大概是真的怕赵无忧死了吧!
毕竟现在的赵无忧,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陆国安偷偷的看了穆百里一眼,几次想开口,都被生生咽下。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瞧这午夜星辰。满天繁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轻轻上前道,“爷,更深露重,进屋歇会也好!”
穆百里还是坐在那里,保持了缄默。
他越是沉默,陆国安越心焦。千岁爷若是不发怒,还真是见了鬼了,让人心里瘆得慌,保不齐就像个炮仗一般突然爆了。
“爷,要不卑职进去看看?万一温故睡着了,赵大人突然醒了要喝水怎么办呢?赵大人流了那么多血,若是再喝不到水,未免——”陆国安一脸无奈。
穆百里起身往里头走,身后,陆国安如释重负。这尊佛爷总算挪步了!还是赵大人的名头好使,不然他还真请不动。温故正在探赵无忧的额头,回头便看到疾步行来的穆百里,“也不把这身血衣换了?”
然则他这一身绛紫色的袍子,饶是染了血,也不过是盛开了漫无边际的彼岸花,颜色越发妖冶罢了!至于鲜血,早已与袍子融为一体。
穆百里哪肯理他,顾自走到了赵无忧床前。
“发烧了。”温故轻叹一声,端着一旁的脸盆就准备出去,却被陆国安一把抢过去。
“我陪温大夫一道去。”陆国安拽着温故就往外走。
到了外头,温故一把甩开陆国安的手,“发什么神经?留穆百里一个人守着我家公子,就不怕出事吗?”
“你留在里头叽叽喳喳个没完,才会出事!”陆国安将脸盆往温故手里一塞,“赶紧去换水。”
“你!”温故抱着脸盆。
这陆国安不敢跟穆百里说话,连个退出都不敢提,只好拽着温故为借口,一道退出来。温故想着,这厮当太监太久,果然一身刁钻气儿。
温故哼哼两声,不再理睬陆国安,愤愤离开。
陆国安守在外头,悄悄的给带上房门。这千岁爷不见着赵大人,都不知道要在外头站多久。若是累着了千岁爷,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
穆百里坐在床前,伸手去摸赵无忧的两道娇眉。好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她没有再蹙眉,想必也只有死了。她才不会再操心再费心去对付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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