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虽然还算整齐,但头上插着的一支玉簪却有些歪了,再加上惨白的脸色,泛红的眼眶,以及不住轻颤的双唇……
“姑姑,发生什么事了?”顾青未皱着眉头道,虽然先前已经否定了,仍没能忍住问出心里的猜测,“是不是与姑父有了什么误会?”
顾青未并不认为周谨之会做什么让顾锦琳如此失态的事。
她始终认为,周谨之就是那等真正内心强大之人,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做出朝三暮四之事来。
果然,听顾青未如此问,顾锦琳连忙摇了摇头。
“与你姑父无关。”她道。
顾青未轻轻点头,然后将屋里侍候的丫鬟都遣了下去,这才挨着顾锦琳坐了,轻声安慰她道:“姑姑,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与我听。”
顾锦琳既然来了定国公府,自然不会将事情藏着掖着,于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握了顾青未的手,“欢姐儿,那日在绸缎庄外,我们遇到的那个妇人,你还记得吗?”
顾青未闻言点头。
她当然是记得的,当时她还曾觉得那妇人有些眼熟,却又无论如何都没想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听顾锦琳话中的意思,她今天这般失态,却是与那妇人有关?
在京城遇到的落魄妇人,眼熟的容貌,与顾锦琳有关……
顾青未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答案便这样脱口而出,“是当年那与货郎私奔了的常家表妹?”
前世今生,顾青未也只见过那常家表妹一次,也就是那年她陪着秦氏和顾锦琳一起去清凉寺上香那次,后来还被常家老太太找上门来闹了一通。
那时的常家表妹就跟在常老太太身后,即使大着肚子也不忘装可怜,以及在众人跟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抹黑顾锦琳。
顾青未只与她打了这么一个照面,又是多年之前的事,也难怪她会觉得面熟,却又想不出来那妇人的身份。
见顾青未猜出了那妇人是谁,顾锦琳也点点头,“就是她。”
提起这个多年前与常进州苟合,直接导致她与常进州和离的人,顾锦琳如今已没有旁的多余情绪。
不过顾青未却更为不解了。
姑姑自与常进州和离之后就与常家再无关系,如今只不过是见到那与人私奔了的常家表妹而已,如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似是知道顾青未在想些什么,顾锦琳深吸了一口气,便与顾青未说起原委来。
那日与顾青未一起出门之后,顾锦琳其实并未由那妇人想到常家表妹身上去,也没想过自己会与那落魄妇人再有任何交集,却不想才过了两三日,她就又见到了那妇人。
听闻院子外有个陌生妇人找上门来要见自己,顾锦琳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直到后来这主动上门求见的妇人说自己是来自清河的故人,她才按下把人赶走的想法,让人将那妇人带了进来。
这是那日撞了丝竹的妇人。
顾锦琳第一时间认了出来,但随即,就像那天顾青未一般,她仔细看着妇人那张干瘦蜡黄的脸,也渐渐的有了熟悉感。
虽然觉得面熟,但就如那雾里看花一般,她并未认出那妇人的身份,直到那妇人带着哭腔喊出一声“夫人”。
这带着些悲切的声音,迅速与许久之前的记忆融合在一起,这才让顾锦琳认出了这妇人到底是何人。
☆、第365章 受骗(月票40+)
多年前那一日,被她视作是客人悉心招待的常家表妹衣衫不整的跪到她面前,不也正是这般悲切地唤了一声“夫人”吗?
顾锦琳因这声“夫人”而仿佛穿越了几载时光,但随即就从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之中脱离出来。
她早就已经不是那被丈夫背叛了的常顾氏,而是如今的周夫人,她有恩爱体贴的夫君,以及两个聪明懂事的儿子。
但,即使她已经不再为当年常进州的背叛而伤怀,眼前这人曾经膈应了她,却是事实。
所以,顾锦琳看向常家表妹的目光有些泛冷。
“原来是你。”她道,“你特意找上门来,是有何事?”
常家表妹姓章。
她跪在顾锦琳脚边,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享过富贵的,虽然那段时间如此短暂,但与如今的窘迫一对比,却足以叫她一时悲从心头起。
但再如何心有不甘,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章氏仍只能试着去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顾锦琳,就是那根稻草。
只要能从如今的鬼日子里脱离,纵是她必须向顾锦琳摇尾乞怜,又算得了什么?
额头重生叩在地上,章氏再抬起头时,一张已经看不出往昔容貌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她看向顾锦琳,哀声道:“夫人,从前之事是贱妾错了,求夫人大人有大量拉贱妾一把吧。”
贱妾?
顾锦琳冷笑一声。
从前章氏勾搭上常进州时,可没用过这样的自称,如今她与常家早已没了任何关系,章氏在她面前自称什么“贱妾”,又是何意?
“夫君如今可没纳妾,所以这‘贱妾’二字还是休要再提。”顾锦琳冷冷看向章氏。
若不是章氏先前说自己是来自清河的故人,顾锦琳根本就不会见她,更不会在这里听她说话,她没有兴趣知道章氏跟着那货郎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会以德报怨拉她一把。
“我与你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那也是当初你自己选的路,你走吧。”
说完,顾锦琳再不想与章氏说话,起身离开的同时又吩咐了府里的婆子将章氏带出去。
听顾锦琳说到这里,顾青未心里的疑惑仍没能得到解答。
既然姑姑并未因章氏的出现而有动容,那如何会像现在这般?
看出顾青未所想,顾锦琳这才饮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
顾锦琳的心其实并未因章氏而有波动,若不是章氏主动找上门,她甚至都不会再想起这个人,可让人将章氏撵出去之后,她心里到底有些不安,稍作考虑之后,才着了人去打听章氏身上发生的事。
这一打听,得来的消息简直看得顾锦琳目瞪口呆。
当初章氏受不了贫苦日子,也无法忍受常老太太永无止境的谩骂挑剔,以及那个被她视作是讨债鬼的女儿,所以才一从那货郎处看到希望,就不管不顾的跟着货郎私奔去了。
她以为这是她生活往好的方面转变的开端,却不想这却是她坠入地狱的开始。
带着章氏私奔的货郎叫陈二。
陈二年回到家乡时说的是自己多年的飘荡攒了一笔钱,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个空架子,当初会回到家乡就是因为在外面已经山穷水尽,可以说除了几身还算体面的衣裳,以及一点点碎银子,他两手就是空空的。
原本陈二以为他这辈子就只能窝在清河的乡下度日了,却不想就遇到了章氏。
章氏那时虽然生活困窘,但好歹也能看得出从前的底子,又有着一双很容易就能从中看出其不安分的眼睛,陈二自然而然的就将主意打到了章氏身上。
用了剩下的那点碎银子,陈二成功取信了章氏,并哄着章氏与他一起私奔了。
聘为妻,奔为妾。
这是个对私奔尤其不齿的年代,章氏能跨出这一步,就足以叫人知道她对现状有多不满意了。
只是,章氏怎么也没想到,她所以为的忠厚老实的陈二,其根本,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当然了,这一点章氏在跟着陈二上路之后就开始明白了。
两个人一起进京,这沿途的费用就不会少,但陈二这时手里已经没什么钱了,自然就将主意打在了章氏的身上。
哪怕章氏先前在常家时一心给常进州做妾,但后面发生的事仍叫她连想都不愿意想。
为了可以免了车马费,章氏被陈二当作货物一般推给了赶车的车夫;为了可以免费住客栈,她又被陈二偷偷摸摸的送给客栈老板,为此还曾被老板娘指着脑门儿骂过;为了沿途可以蹭吃蹭喝,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辆马车上的其他几个糙汉子动手动脚……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章氏也不是没想过要逃,可她的路引被陈二死死把着,没有路引没有盘缠,她一个女流之辈又能往何处去?
就这样一路到了京城,十来天的路程于章氏来说比一辈子都还长。
虽然这过程让她无比恶心,但她以为,到了京城之后,陈二总该不拿她去做那些肮脏的交易了吧?
可她显然将陈二想得太好了些。
陈二以货郎起家,曾经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攒了些钱,但后来被人引着沾上了赌,他那本就不多的银子自然也就输了个精光,输光了积蓄之后还喜欢上了酗酒。
章氏是陈二好不容易才捏到手的摇钱树,他又岂会这般轻易的就放过她?
所以,进京之后,章氏的噩梦才算是真正开始。
陈二用路上靠章氏得来的银子租了个小院子,然后成天向过往路人吹嘘自己屋里有个多极品的女人,甚至还隐晦的放出风声,只要给银子就能进屋一叙。
这显然是楼子里的老鸨龟公做的事,但陈二却做得得心应手。
只要能让他拿到银子,叫他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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