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音拒绝,南昭王也不强求,他在裴音旁边坐下来,和裴音就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没敢往坐回上首的位子上,恭敬的说:“裴姑娘请讲,东丹洗耳恭听。”
东丹认识裴音纯属机缘巧合,如果他十岁那年没有因为打赌跑到祭祀的祭坛去,也就不会遇到逗留在那里的裴音。
东丹的母亲是宫里的侍女出身,没什么实力,当时他不过是一个不甚出彩,也没什么实力的王子,他的几位有实力和母族做后盾的兄长总是以欺负他为乐趣。他心里对几位兄长有怨气,奈何势单力薄,只能全部忍耐下来。
南昭的祭坛除了君主和大巫师,任何人都不能擅入,违者必死。
他的兄长们对祭坛好奇,可是又顾及性命,于是强迫他打赌,让他去祭坛一探究竟,如果他不去,就要给他的母妃好看。
东丹只有这一个亲人,为了避免自己的母亲受到伤害,只能答应兄长们的要求。
可是他战战兢兢的摸进守卫森严的祭坛之后,发现有一个女人正靠在南昭初代大巫师的雕像下面喝酒,这对南昭人来说,是巨大的侮辱。
东丹当时也脑子一热,也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偷偷溜进来的,拔出佩剑就朝着裴音砍过去,哪料到裴音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动动手指,东丹还没靠近裴音,就被一股凭空而来的力量掀翻在地。
“哪来的小鬼头,再回去练十年吧。”
裴音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视让东丹恼火不易,大声反驳,“我才不是什么小鬼!你对大巫师不敬,就是对南昭人的侮辱,必须用鲜血赎罪!”
说完,他也不顾自身能力不足,又朝着裴音扑过去。
当天晚上,裴音用实力教会了东丹什么叫不自量力,等到东丹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之后,裴音恰好喝完最后一点酒,她扔下酒坛子走到东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用打量货品的目光看着东丹。
“身手不错,也挺有民族荣誉感的,也有胆识,不墨守成规,最重要的,你很有野心。”裴音的眼睛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割开东丹的伪装,看到里面最本质的欲望。
任谁被看透心情都不会太好,东丹恼羞成怒,怒视裴音不说话。
“我不喜欢你那种不逊的眼神,趁着我现在心情好,把你的眼神收一收,否则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让你连称王的机会都没有。”裴音淡淡的说。
东丹年纪小,可是身上有一种直觉的敏锐,他快速衡量出眼前的利弊,识相的认怂了。
裴音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说:“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我觉得你可以帮帮他,正好你们两个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字是一样的,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东丹不明白她是在和谁说话,可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从祭坛深处走出一个衣着严肃的年轻女人,他的瞳孔缩了缩,立刻起来给那年轻女人见礼,“东丹见过巫女大人。”
这是他们的大巫师——蔻丹。
“既然拂衣公子说要帮帮他,那我就帮帮他吧。”大巫师的声音非常悦耳,和裴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温和,与往日祭祀节庆的时候,东丹听到的冷静自持的祝祷的声音完全不同,像是多了几分人性。
东丹有些奇怪,裴音分明是个女人,为什么大巫师要称呼她为公子。
“说过多少遍了,那不过是个称呼,用来糊弄外人的,你我之间称呼姓名就好。”裴音笑了笑,说:“你那坛酒不错,以后有机会,我再来喝。”
“好,既然裴姑娘喜欢,我就再准备。”蔻丹温柔的应承下来。
东丹不知道,这两个人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就决定了他的命运,大巫师也没有责怪过他擅闯祭坛的事情。
再到后来,东丹韬光养晦,与几位兄长争夺王位,最关键的时刻,也是大巫师蔻丹支持了他。
他心里非常明白,蔻丹之所以支持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做一个好君王,更多的还是当年,蔻丹对裴音应下的承诺。
等他做了南昭王,开始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后,逐渐收集中原的局势消息,才知道,那个当年被大巫师称作“裴姑娘”的女人,是恕人谷的总教习,全名叫裴音。
所以后来钟玄铭代表恕人谷来和他谈条件的时候,南昭王才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便同意了给宫言知帮助。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王子了,为了国家利益的考量,他甚至在之后答应了裴君兰的条件,与这些中原人进行博弈。
但他非常感谢裴音,如果不是裴音当年的一句话,他坐上王位的机会不会那么大。
“我其实一直很欣赏你的野心和恭谨谦逊的态度,东丹,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起码脑子还是清楚的,我真没想到三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让你的脑子度糊涂了。”裴音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面上。
“东丹,小孩子不管教就不成器,我记得我当年就教过你,怎么,你没把这个教给你女儿吗?”裴音指的是当年把东丹打到驯服的事情。
南昭王面露惭愧之色,“是东丹糊涂了,太溺爱阿娜。”
“你溺爱谁和我没关系。”裴音垂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慢吞吞的说:“可是你的孩子伤到了我家的小孩,做长辈的,少不得要来给他讨个公道了。”
南昭王心里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不知裴姑娘说的是……”
“卫七,还不出来见一见南昭王,说说你的委屈,让他给你做主。”裴音抬起头,对着空旷的宫殿说了一句。
卫闲庭从门口的方向走出来,礼貌的对南昭王说:“王上,又见面了。”
☆、331.第331章 不悦
南昭王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卫闲庭竟然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大一个靠山。
他勉强维持笑容,眼睛在裴音和卫闲庭身上逡巡,实在找不出这两个人哪里相像,如果非要说出一点的话,只能说两个人的气质和眼神很相似。
南昭王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不过有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裴音这人护短,不止他的麻烦大了,可能阿娜都会有麻烦。
“没想到卫大人和裴姑娘还有渊源,怠慢了,请坐。”南昭王将心里的思绪都压下去,平静的和卫闲庭寒暄。
“不必了,我站裴音身边就好。”卫闲庭含笑拒绝,走到裴音身侧,低着头,略带一点点撒娇的语气,说:“我在那边站了好久,你没说话,我不敢挪动半分,身子都僵了,现在伤口都疼了。”
若不是顾忌南昭王还在这里,卫闲庭恨不得趴在裴音身上和她撒娇,不放过一点和裴音亲近的机会。
裴音睨了他一眼,竟是从未有过的生动表情,直叫南昭王看的呆了。她说:“那东丹让你坐下,你怎么不坐?现在倒来我这里和我喊疼,我看你还是不疼。”
她说话的时候依然没什么表情,连语气都不曾浮动一分,可是南昭王还是听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他越发的糊涂起来,实在是不太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坐下来不就离你太远了吗,我还是喜欢靠你近一点。”卫闲庭笑着说,抬起头,目光冰冷的看了南昭王一眼,那眼中显而易见的杀机和警告让南昭王迅速移开了目光。
裴音当然可以看到他这点小动作,不过也不想去管。
她对南昭王说:“这孩子从小就被我娇惯着长大,我自己都舍不得让他吃半点苦,往常他身上有个小口子我都要心疼半天,可是孩子大了,我也不能总护着他,这才让他自己出去闯荡。”
裴音毫不脸红的说:“可是这孩子又倔强又好强,我总也不放心,这才一眼没看到,就在你的地方受了伤。”
南昭王觉得裴音说的压根就不是卫闲庭,他调查卫闲庭的时候,可根本没有裴音什么事,如果裴音真的从小看着卫闲庭长大,至少她不会让卫闲庭变成废帝,任人欺凌吧,裴音当年可是一句话就帮他获得了登上王位的最大支持。
可是南昭王也不能反驳,只能不住的点头称是,给裴音道歉,“是东丹的疏忽了,竟然让卫大人在南昭受了伤,回去之后我一定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可怜在当年裴音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南昭王根本查不出卫闲庭和裴音的渊源,如果他知道当年裴音脾气不好到每天都得把卫闲庭教训的青青紫紫的,再听到裴音这番话,估计连正常表情都维持不住。
裴音轻轻摇头,说:“你说错了,我指的可不是他受的这点皮肉伤。”
她略放松身子靠着椅背,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南昭王,说:“东丹,我不想和你绕圈子,说句不谦虚的话,如果卫七不是中了蛊,你那个什么左丞相家的小公子,就是再带两倍的人,也不能让他受伤。”
“可是,现在,卫七受伤了,我就很不高兴,尤其是卫七的身体里还有别人的小东西,我不管这个别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是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东丹,我当年让你坐上王位是一时兴起,现在,我依然可以一时兴起。”
话到最后,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南昭王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可是他不敢去擦拭,裴音的意思很明白,如果自己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裴音就能让他从这个王位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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