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尽心机回京,难道就是为了一死?
齐清儿听着祁王颤抖的声音,她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我别无选择......”半饷,齐清儿硬生生地道出了这句话,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祁王迈着长腿无力地在书房中走了几步,他单手撑在案几上。
面前的齐清儿让他觉得是那样的遥远。
似乎靠近一点点,她就会消失。
“别无选择?”他重复这句话,语气中满是自己心中的无奈,失望与恐惧。半饷,他继续道:“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清儿,难道你至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相信我吗?”
是啊,她想过吗?
齐清儿无语的垂目,心在微微的抽痛。
她把头扭向一边,避开一旁的祁王,以及他身上所有的气息。
然而她这一扭头,一道嫣红的,冰冷的,刚硬的光刺进了她的双目。在那间隔几米开外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剑。
青云剑!
它在祁王这里。
她一直以为她弄丢了它,这把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原来一直一直都在祁王这里。
回忆瞬间被拉回了齐府被斩的当日。
那天少年时的祁王拿着青云剑在齐府的演武场上飞舞,是那样的叫人一看便不能忘记。
如今,人在,剑也在。
却不再是青春年少时的光景。
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她已经起身走到了墙边,抬手抚摸在青云剑上,那上面有父亲的味道。
“如果我没有喝下那杯毒酒,难道殿下宁愿喝下的璟雯,快要没有生命的是璟雯吗?”齐清儿背对着祁王,声音里面是极度掩盖的情绪。
身后,没有声音。
死寂得像再也没有来日。
“取下它,杀了我!”
声音浑浊恍如从时间的另一端飘来。
祁王的上半身微微弯曲,似乎胸口的某一个地方很痛很痛,痛得他没有办法直起身躯。
皋璟雯是他的亲人,他便是再冷血也不愿看到皋璟雯去死。
可是要他承认和看清,喝下无解之毒的是齐清儿,他更是千万百万的不愿意。
桃花眼角看不见泪,却闪着晶莹的泪光。
她丢了他的诺言,但他没有丢。
从许下诺言,他就没有想过要丢掉它。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她即选择了死亡,他便没有理由的追随。
齐清儿搭在青云剑上的手,彻底的僵住。她不敢回头,因为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祁王就在她身后,咫尺之内。
檀香,原本代表着平静,代表着清谈,和谐。
然此时,这整个书房的檀香中充满了极为不符的濒临死亡的躁动。
突然她取下了青云剑,退开剑鞘,火红的剑身上清晰地映着金色的纹路,就像是血液中的筋脉,重重叠叠地交错在一起。
齐清儿的双眸间笼罩着从剑身上反射过来的光亮。
美丽的杏眼上清清楚楚地流动着不能言语的绝望。
她在心中盘问自己,为何要回京,为什么要知道关于祁王的一切,为什么她对他的恨总是没有办法彻底,要被爱之一字肆意地推送至海底。
祁王啊,祁王。
如果有来世,你再爱我好吗?
齐清儿纤细的手指在剑柄上握紧,露出苍白的骨节。
她飞快的转身,将剑头抵在了祁王的胸口,“杀了你!这个念头,从我被流放出京城开始了,十六年了,我一直都想做的一件事!”
她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臂。
尽量掩盖住脸上的所有情绪,因为她现在没有办法做到单纯地恨他,既然做不到恨的情绪,那就什么情绪都不要有。
祁王胸口抵在剑头上,一动未动。
他冷冷地垂头看了一眼青云剑,剑头没有刺在他心脏的位置。忽然他猛地抬起一只手,握在了青云剑上,然后挪动剑头的位置,直到不偏不倚地抵在他跳动的胸口。
心脏的地方。
“如果你要杀了我,那么请专业一点好吗?最好是一剑就要了我的命,那样我也可以死得干脆一点......”
祁王眼角渗着寒光。
如果说过去的十六年,他为一人守住了生命,只为留一口呼吸等一等对方的消息。那么消息来了,却又阴差阳错的走了,他宁愿连这一口呼吸也不要了。
夺下江山,没了她,还有何意趣。
☆、第一百六一章,掩盖伤口
她想过要伤害他吗?
没错,她想过无数次,甚至是每日每夜的想过。
可是当剑抵在了他的胸口,伤害就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过去的种种只是她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憎恨。
她抬起双眸,对上祁王的眼神。
这个时候她竟然想要祁王去恨她,至少在她毒发之后,可以撇开祁王一走了之。
“殿下……”
良久的对视,和沉默之后,她道出了这两个字。
在心尖上窜动的俊昇哥哥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杀了我!清儿,你连一声俊昇哥哥都不愿意叫我,或者是简单的称呼你,你都做不到!活着......也是折磨!”
祁王双眸突然的空洞,然后握着剑往自己胸口刺去。
那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利剑刺入皮肤的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然后鲜血染红了祁王胸口的白色衣襟。
齐清儿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不要!”
来不及掉眼泪,她奋力地抛开手中的青云剑,“俊昇哥哥,不要!”然后是剑身落地的声音,伴着齐清儿的嘶喊。
祁王往自己胸口刺的时候,抓的是剑身,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量。齐清儿拽动剑柄,在剑头刺入祁王胸口的一瞬间,抽回了剑,丢到了地面上。
“不是想杀了我吗?!齐清儿!”祁王根本不在意自己胸口的剑伤,也不知哪里激起的愤怒,他扬手拍在了齐清儿身后的墙面上。
将齐清儿死死地控制在身前。
齐清儿慌张的扫向祁王胸口越来越大的血红印记。
原来当她真的伤害他的时候,她自己也是那么痛。
“不是!我想过要杀了你,伤害你…….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齐清儿在祁王的胸前,手舞足蹈地放声哭泣。
她感受有一双温暖的手,一点一点将她收紧。她将头埋进祁王垂在右肩的乌发中,终于突破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伸手将搂住祁王的腰,用她所剩的全部力气,抱住他。
“我们检查一下伤口,好吗?”齐清儿用指尖感受中祁王背部的曲线。
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和祁王相拥。
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祁王比齐清儿要高出大半个头,他抬手摸了摸齐清儿乌发中的血迹,然后在她的乌发上亲了亲,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检查一下吧,总要止了血才行!”齐清儿轻轻松开自己的手。
祁王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还会在乎这一点伤吗?
然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相拥在一起的齐清儿和祁王,谁都还没能反应过来。齐清儿忽感手臂上吃痛,然整个人就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推开。
此人像是一阵风一样,从书房门口,到从祁王身上推开齐清儿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齐清儿没能站稳,好在离墙很近,后背摔在墙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她连忙用手按在胸口,强压住心口的绞痛和咳嗽。
再抬起眼时,看到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妥妥地护在祁王的身前,“我不许你伤害我哥哥!”
少女在自己房中听到了有人嘶喊的声音。
冲进祁王的书房又看到地上带血的青云剑,便断定是齐清儿要伤害祁王。
她很快地转身瞄了一眼祁王胸口的剑伤,然后做出防攻的姿势,道:“哥哥,你武艺卓群,怎么会叫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刺伤!”
齐清儿怎么会不认得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日,她夜访祁王府,离开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十五六岁的背影,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齐清儿抬眼看着少女。
忽然间,她心中有一块地方剧烈的颤抖。
少女和祁王长得真像,像得似乎只有性别的差距。
她曾以为祁王至今未娶,是因为他喜欢楚秦歌和眼前的少女这样的粉子。
不喜欢在人前做有妻子室的皇子,只喜欢在背后这样寻欢作乐。
多日前,楚秦歌向她哭诉了她对祁王的仰慕。
她才发现,原来楚秦歌并不是祁王的粉子,只是一个受了祁王恩惠的人。
而现在,当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拨动了一下。
这个少女无疑是祁王的妹妹,那样青涩紧张的脸庞也像级了祁王的母亲炀易桀。
原来从回京之后对祁王的误会,都只是她一个人编想出来的而已。
原来,祁王真的是至今未娶,至今都没有......
这么做都是为了等她吗?
齐清儿飞快地扫了一眼祁王的双眸,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祁王的伤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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