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惊惧的无以复加,冯公子的嘴慢慢地张大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刹那便从九重天宫坠落地府黄泉般,被雨淋湿的身子刹那如坠冰川,森寒刺骨。
就在他眼前发黑耳畔轰鸣的同时,一只手探出来,手底下雪光闪烁,利刃直直地顺着冯公子的嘴递送入内,又迅速自脑后穿出。
锋利的刀尖上一片血红,血滴在刀刃尖儿上汇合,自后脑滴落在衣裳上,被雨淋湿了的衣裳沾血,如一朵朵妖艳桃花,顷刻绽放。
冯公子眼珠转动,喉头格格作响,却发不出一句话。
整个人如木桩子般直直倒地,地下水花四溅,混合着新滴落的血。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呆滞的双眼中映出的,是那双大红的绣鞋,正逐渐地被殷着他鲜血的雨水浸没,染的颜色更艳。
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啦啪啦的闷响。
急雨之中,街头上每个人都在忙乱避雨、赶路,有人撑着伞,垂首而行,自看不见旁边情形如何;有人抱头飞跑,也无心留意旁人;虽然也有少数几个路人看见地上倒了一人,却只以为那人是天雨地滑,不小心失足跌倒而已,于是急忙收回目光,只也仍加倍留神脚下,免得自己也会跌得那样难看。
血很快地从冯公子的口中流了出来,将地上水洼也搅的通红,那一小团水泊闪闪烁烁,倒映出站在旁边撑开的桃花伞,以及伞下那双眼空洞的骷髅似的脸——那并不似是一张人的脸孔。
并没有人留意这边儿,一声冷笑,桃花伞重又低垂,红绣鞋毫不在乎地踏过血水,将里头的倒影也踩的支零破碎,然后哼着曲儿,袅袅婷婷地走远了。
许久之后,沉寂的只有雨声的街道,才响起第一声惊呼。
徐沉舟带人赶到的时候,现场远远地已经围了许多路人以及旁边的住户,却都不敢靠前,距离那倒地的死尸有三尺远。
因为下雨的缘故,水流遍地,也把那鲜血带的到处都是,青石板的路本就有些颠簸不平,那血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肆意蔓延,看着就如满地揉碎了桃花红,凄厉惨烈,触目惊心。
最可怕的自然是那尸首,趴在地上,身体扭曲,脸色狰狞,嘴巴张大到极至,加上那有些外凸的眼珠,神情仿佛见鬼,偏偏那口中,还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这场景宛若噩梦,而死者这幅尊容,几乎让人认不出其本来面目。
徐沉舟弯腰瞅了一眼,便有些受不了,捂着嘴走开两步,挥手道:“快叫仵作。”又命捕快们询问路人,谁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有没有人看见案发过程等。
却有个旁边店内的住家,战战兢兢说:“先前我因雨下的越来越大,便想关窗子,仿佛看见这位公子因一个撑着桃花伞的姑娘说话……后来我关了窗户,便下楼了。”
捕快忙问道:“什么桃花伞的姑娘,说仔细些。”
这人想了想,道:“我没看见人长的什么模样儿,只是那把伞是极好看的,故而多看了两眼。”
如今已经是深秋,这会子却打那样鲜亮的伞,自然有些少见。
捕快问道:“那如何知道是姑娘?”
这人道:“我瞧见她的裙摆了,是了……还穿着一双红绣鞋,不是姑娘,难道是老爷们儿么?”
又问了几个人,都说并未看见什么。
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是个经过的路人,因以为是行人跌倒在地,刚要好心来扶,低头时候看见是这样,当即往后狠狠跌了个腚墩,连滚带爬,弄了满衣裳满手的血水,正被扶在旁边店门口坐着喘气儿。
捕快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什么来,早已经吓得失魂落魄。
不多时候仵作来到,左右看了会子,也觉着惊心悚惧。
这也算是本地有史以来最可怕的一桩杀人案了。
仵作记录之后,便命将尸首抬回县衙,再行仔细勘验。
尸首虽然抬走,满地的血却依旧在,还是两边儿的住家忍无可忍,忙打了水,反复冲刷了多少遍,才将血冲的差不多,然而空气中那股血腥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
当夜,店铺住家的众人几乎都无法安睡,更有人说在半夜三更时候,听到隐隐地哭声传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徐沉舟忙了半日,到晚上才得闲,便同几个捕快在路边儿的小店内坐了。
众捕快都被白日的血案惊呆,吃了会儿酒,才回过神来,因说道:“邪门!先是下了这许多天的雨,县太爷次啊来,就又生出这样的案件,这个兆头可不好。”
另一个想到白日的情形,也有些心有余悸:“你们还漏了一样儿没说,程典史病了好些日子了,今儿怎么连凤公子也没来呢?自典史病了,平日里都是他替回话的?好端端地竟没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悄悄地说:“这新太爷,是不是跟咱们这儿相克啊?”
徐沉舟一仰脖,将杯中酒喝光,握着腰刀起身,众捕快忙招呼:“徐爷去哪儿?近来这样邪门,晚上别乱走,让两个兄弟陪你。”
徐沉舟笑着一挥手,自去了。
今晚上徐沉舟并不当值,此刻原本该回徐府的,然而他走了会儿,却转向右侧,沿着河畔,竟往可园方向而行。
谁知还未到跟前儿,便见迎面一盏灯笼幽幽飘来,因夜幕深沉,今儿又有事,冷眼一看,几乎就只一盏灯笼飘晃,并无人影,着实吓人。
徐沉舟身上一冷,不禁按住了腰刀,细看之时,才见那是两个人。
正踌躇不前,迎面那两人已在可园门前止步。
可园看门的李叔便道:“两位何人?入夜了,我家主人不会客。”
头前那提着灯笼的小厮并未出声,他身后一人道:“去传话,就说是故友来见。”声音竟是极清冷无波的。
徐沉舟虽仍是没看清这人的脸,但是听见这把声,却蓦地想起来——这岂非正是新任的县太爷么?他心念转动,忙向旁边闪开,贴墙而立。
那边儿李叔入内通报,顷刻出来道:“请进。”门扇响动,是县太爷被请了入内。
徐沉舟站在门外,心中狐疑,然而外头院墙甚高,自然跳不进去,正在打量忖度,忽地听到身后有人笑了声:“这不是徐爷么?是找不到茅厕了还是怎地?如何只管原地打转?”
徐沉舟蓦地回身。
且说在可园之中,那新任县太爷被人引着往内而行,才转过一重堂,便吩咐小厮道:“你在此等候便是。”
李叔引着,又过了莲堂,往前指了指,道:“那开着门的,便是我们主子的书房,您只管去就是了。”
廊灯闪烁,映出少年如玉无瑕,如雪清冷的脸,仍是淡淡道:“多谢。”便举步缓缓往前。
过庭院之中,却见假山处白影晃动,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白鹅,在彼处伸长脖颈,似警卫般盯了他一眼。
少年来至书房门口,微微一停,才迈步入内。
却见屋里,正也有一个人站起身来,灯光之下,两人目光相对,刹那间……彼此竟都有些不敢相认。
半晌,门口的少年才举步来至跟前儿,此时此刻,清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果然……是崔姑娘。”望着对面的人,眼底也泛起一抹柔和之意。
云鬟缓缓地吁了口气,却仍是端正地拱手一揖,道:“见过小白公子。”
相视一笑,笑中滋味却是两般。
第172章
“晏王世子到!”
齐州府大营中,齐州监军褚天文听见这一声报,不由有些心虚。
当初晏王世子亲来齐州,定下合围辽军的计策,褚天文原本也听说过这位世子爷的名头,当面弄鬼却是不敢的,因此也答应了。
谁知就在战事开始之后,褚天文因接到了京内的密报,思来想去,便以辽军将对齐州不利为借口,阻止齐州军按照原本的计策行事。
褚天文一来不想让晏王世子大出风头,二来,便想借此机会,让云州军跟辽军互相消耗,只是想不到的是,花启宗所率的竟是辽军主力精锐,赵黼非但讨不了好,反而差点一命呜呼。
但就算如此,他所率的三千云州军,却同花启宗的八千辽军硬碰硬地抗了数日,到最后他身边儿虽剩不了几个伤兵了,花启宗却也折损了近五千人。
天时,地利,人强,交手数日却始终讨不了好儿,反损兵折将,这对花启宗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若不将云州军尽数覆灭,这一场战役对他而言已经算是输了。
因此花启宗摩拳擦掌,正欲狠狠撕了赵黼,却接到辽国皇帝萧西佐的金牌召唤。花启宗大为意外,只得按捺愤怒之意,带兵回辽京。
回转之后才知道,原来就在他全力攻击赵黼的时候,云州军打到幽谷关,八门大炮火力齐开,将幽谷关轰塌了半边儿,又有无数箭如雨下,有很多箭上带着布帛,打开来看时,写得却是:花将军里应外合,立取辽国萧西佐狗命。并一些劝降的话。
虽然说云州军并未打进城来,但是看攻势如此猛烈,幽谷关守将自然慌了,虽不敢全信那布帛上所写,却也不敢不信,当下忙命三百里加急,送往辽京。
萧西佐也是个多疑之人,当下才命花启宗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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