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之中,雪涯望着天井中湿漉漉的假山石偶尔路过的小鸟,自言自语道:“雨后双禽来占竹,秋深一蝶下寻花……”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门外传来“咯咯”的笑声,接着老板娘一边拍门一边说:“谢姑娘,你要的午饭送来了。”
雪涯神色一凛,走到门边,低着头开了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老板娘身形灵巧的一闪端着托盘挤进门来。
由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雪涯有些手足无措,压低声音说:“这里我自己处理就好,不麻烦老板娘了。”
老板娘却将完全没听到一样,她麻利地为雪涯摆好碗筷,盛好饭菜,笑盈盈站在旁边瞅着雪涯,似是准备随时服侍她用餐一样。
雪涯看着老板娘的神情,心里不由得惊慌起来。她暗暗想着:“老板娘今天为何要亲自服侍我用餐,难道说我的身份被人发现了吗?”
见雪涯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老板娘先爽朗地笑了起来:“谢姑娘,你别怕。我也没什么恶意,这不是店里人不多,再加上又阴雨连绵的,我一个人在店里也是闷的慌,便过来找你聊聊天。你若不肯我这就走。”
雪涯本是不愿她呆在自己房间的,可是一想自己少不了在这家店里住段日子,与老板娘闹僵总归是不好,于是便淡淡一笑道:“婶子说的哪里话?我是从外地进洛阳投亲的,人生地不熟,正想找人指点,婶子来得正好。”
老板娘听她这么一说,神色轻快了不少,忙动手给雪涯倒了一盏茶放在她手边。
“婶子为何这样客气?我若想喝自己会倒,怎么好意思劳烦婶子。”雪涯表面强颜欢笑,心里却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老板娘一拍她的肩膀:“别装了!”
就这一句,惊得雪涯几乎把茶盏打翻。她声音有些发抖地说:“婶子……开什么玩笑?”
“哪里开玩笑了?”老板娘一屁股坐在雪涯在前的圆凳上:“你还说没骗我?”
雪涯愈发惶恐起来——若是身份被这里的人识破,报了官府,自己就要被抓进那暗无天日的皇宫之中。可是皇上根本就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如果他得知敛贵妃没被找到,而自己被找的话,只怕会将一口恶气出在自己身上,那后果……
就在雪涯内心翻江倒海的时候,老板娘又说:“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舒服了,来让我瞧瞧是不是着凉发烧了?”
说着她就伸手要摸雪涯的额头,为她试试体温。雪涯回头目光清冷地看着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老板娘一怔,然后释然地笑了:“你一个大姑娘,孤身在外,多加些小心也是对的。不过,你想多了,我可是一点恶意都没有。我说你装,是因为我看出你举止作派,像是一直都有人在身旁服侍的。不像是一般生意人的闺女,倒像是大官人家的小姐,因为一些事情从府里逃出来的。”
看雪涯睁大了眼睛没说话,老板娘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其实你也不必惊慌,这个事在洛阳城里不稀奇。现在官宦富商人家的小姐都有主意着呢,从家里跑出来几天也不稀奇。
”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嗓音:“当朝宰相罗大人,你可知道?”
雪涯点了点头。
“他家的独生女儿那才算是正任性的,三天两头就不回府了,这洛阳城中好一点的客栈她都住过。我们这里,她也来过一次,那次还带来个面首呢!后来也不知为什么不来了,可能是被罗宰相看紧了吧!”
雪涯听她说的这些,闻所未闻,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
老板娘也觉得自己扯远了,笑了笑说:“你当然和那罗小姐不一样了。一看你就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我也乐意和你这样的人处。”
雪涯听着她不像有要告发自己的意思,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她浅浅一笑道:“我真不是婶子说的大家小姐,我家只算是小康人家吧,可能因为家父亲曾是举人,所以教我读过几年书。我这次来洛阳也是无奈之举,家里出了变故,无以为靠,只好进京来投亲。没想到亲戚搬了家,一时寻找不到,只好先住在客栈里。”
老板娘听了雪涯的话,马上来了精神:“姑娘,若是你的亲戚寻找不到,你可有什么打算?你在家里可曾定过亲呀……”
雪涯一听老板娘的话,心里就犯膈应:“怎么我遇到人话没说两句就问我定没定亲的,是不是一上了年纪就爱给人说媒呀?我现在这个情况,哪里是成亲的时候?”
于是她很干脆地说:“关于定亲的事,正是我来洛阳的目的,我就是来投奔夫家的。”
一听没有了说媒的可能,老板娘的神色马上就黯淡了下来。
雪涯也不想让她太尴尬,忙没话找话地说:“但是现在夫家还没找到,我天天住在这里也是坐吃山空,正想着能不能出去寻个差事。不知婶子可有门路呀?”
“让我好好想想。”老板娘见雪涯开口请她帮忙,马上来了精神。她似是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然后问道:“不知姑娘可会些什么?”
“我听说,洛阳城里给贵人家小猫小狗修毛,剪爪的小经纪所得赏银颇多。我在家时也养了几只小物,全是我一手照顾,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没什么困难,所以想寻个这样的差事。”雪
涯认真地说。
☆、775.第775章 雨中的公子
老板娘接过话说:“咱们店里出去向北走三道街就是洛阳城里小经纪最多的地方。这些小铺子里卖什么的都有,给猫狗用的自然也少不了。听说有光给养犬供饧糟,养猫供猫食和小鱼的铺子就好几家呢。还有‘改猫犬’,就是给猫犬梳妆打扮的……哎呀,只要银子到了,没有照顾不好的。”
雪涯这时才算松了一口气。以前是自己一厢情愿想找这个差事,如今看来洛阳城中真有这么多的小经纪,以后的生活,就算不用允央给的财宝也算是有着落了。
老板娘又看盯着雪涯看了半天道:“谢姑娘既然提到了找差事,看来生活是真的有困难了。不过,以姑娘的姿色,何必去那些小经纪受苦受累,若是找个有钱人家当个二奶奶,不比做这个轻松的多。”
一提到侍妾这件事,谢雪涯就像被针扎了似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也难看起来。“大婶的话,固然是好意,但没找到夫家之前,我还不想就此将就。况且在小经纪里当差,自由自在,何必关进牢笼里,看大房的脸色。”
老板娘见雪涯性子刚烈,不似贪图小利,随波逐流之人,不由得心生佩服。她点点头说:“我这里虽不是什么富丽堂皇之地,可是贵族小姐也见过几位,像谢姑娘这样不图富贵,不贪轻闲的人真是少见。你能在我这店里住,真使小店蓬荜增辉呢。”
雪涯让她说得颇难为情,连连道:“婶子又来取笑了,我哪里是贵族小姐?既然不是也就没有享福的命,辛苦一点才应该。”
又闲聊了一会,老板娘这才与雪涯告别。自此之后,这有客栈的老板娘就处处照应着雪涯,不仅这样,还将雪涯的住店钱减免了不少。雪涯自然是不肯占这样的便宜,拿着银子去找了老板娘几回,可是老板娘死活就是不肯收,只说想让雪涯多住些日子。
雪涯从老板娘那里回来后,少不了在屋子里落了几滴泪。她觉得自己在皇宫之中是被除允央以外所有人嫌弃的,各种难看的脸色看了不知多少,恶毒的话听了不知多少。谁知从皇宫一出来,遇到的都是好人,个个都看自己不错。
难道说这真是时来运转?因为自己这些年受的歧视与侮辱已经太多,终于有好运将要出现了?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雪涯终于睡了自出宫以来最香的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洗漱完毕后,就出门去了老板娘所说小商铺林立的街道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和她昨夜推测的一样,她自离开了汉阳宫,日子过得犹如神助,简直步步生莲花,处处遇贵人。有一家专门照看猫犬的铺子,一眼就看中了雪涯,非要留她在让店里当差,报酬还很优厚。
雪涯一想还没到其他家看,便不敢答应店老板在这里当差的要求。这一犹豫可不要紧,店老板登时就急了,马上表示,头一个月愿付双倍酬劳。这个条件对于雪涯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于是她二话没有说就应了下来,就这家铺子了!
拿了三两银子的定金,雪涯信心满满地往客栈走,当她走到街角时本来喜悦欢欣的脸,霎时由睛转阴了。
原来街角张贴的皇榜由于连绵阴雨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而在这张皇榜旁边已贴上了崭新的一张。还是与之前的一样,皇榜通篇都是寻找敛贵妃宋允央,图案没变,字迹没变,就是赏金再一次提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雪涯冷眼看着这张皇榜,透过字里行间流露的急切与紧张,可以想像这么多天没有敛贵妃的消息,皇上在宫中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他肯定熬红了双眼,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雪涯嘴角微挑,脸上现出个若有若无的冷笑。同时后宫妃嫔,皇上的作法实在太过明显,对于寻找敛贵妃的赏金一再提高,对于寻找自己却是只字未提,全当自己从来不存在过。那自己在皇上身边十年又算什么?年华空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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