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垂下眼睑,笑得颇为清冷:“臣妾明白。隐遁派竟然能处心积虑地戕害皇室成员,可见他们早就不是一个江湖邪派这么简单了,而是谋国的逆贼。可怕的是这些人总躲在暗处,大齐虽然兵强马壮,却是无的放矢,让这些贼人有了可以兴风作浪的机会。”
“皇上今后要全力对付这些逆贼,不能分心,也不能留有牵拌。臣妾纵然不能守在皇上身边,自然也会时刻祈祷皇上运筹帷幄,将这一班隐遁派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一网打尽。如此这样,才能告慰旋波公主与净尘大师的在天之灵。”
赵元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再者,臣妾要说句不该说的话。皇上既然决心要消灭了这些逆贼,便要联和所有可用的人才。荣妃与她的父亲兄长正好可助皇上的一臂之力。”允央看着赵元正色道。
赵元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脸上看不出一点神色的变化。
允央双眸坦坦荡荡:“荣妃入宫已多时,皇上却少去古华宫,在这样的情况下,荣妃的父亲与兄长怎会死心塌地为皇上效命?”
赵元剑眉一挑:“你以为呢?”
允央有些忧伤地看着赵元:“皇上经历的风雨自然比臣妾要多得多,这些事本来轮不上臣妾品头论足。只是臣妾很快就要离开淇奥宫,与皇上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有些话若只是压在心里,反而会让人感到越来越喘不过气。今夜,您便容臣妾任性这一回吧。”
赵元本就觉得自己将允央移入浣洗局已是无奈之中的下策。这会儿一听她说出这样的话,眼中登时冒起一股恼火:“罢了,你就呆在淇奥宫,朕看他们能把你怎样?”
允央一听,忙拉住赵元的手道:“皇上,臣妾并无其他意思,皇上之前的决定是对的。臣妾留在淇奥宫在当下看来,确实是不妥。先不说隐遁派已将臣妾视为眼中钉,必将拨之而后快,就是荣妃和她父兄那班人,皇上又如何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大齐效力?”
“荣妃为人极为自负,性格又很多疑,皇上若没有提前让她感觉到安全,她也不可能为您敞开心扉。她如果不能心甘情愿地站在您这边,她那些手握重兵的娘家人就更不用说了。”
赵元神色有些黯淡地说:“朕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利用荣妃与她的娘家人,而是为了你。你的安全对朕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朕表面上不肯承认,但是心里明白,隐遁派杀死旋波与净尘的手段,对朕来说真的无法设防。朕不想看到你有事,不愿意发生在净尘身上无能为力的事,再在朕眼前重演一遍,只想让你早些脱离这些人的算计当中。”
“你若去了浣洗局,那就是离开了后宫权力中心,可以说今后你与富足贵胄再无关系,算是一朝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只有这样明显的区别,剧烈的变故,或许才能骗过隐遁派,让他们的目光不要总盯着你。”
允央意识到赵元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要想让自己的遭贬看起来合乎情理,赵元就必须让天下人知道,他已经另有新欢。而在此时能充当这个角色的非荣妃莫属。
虽然知道赵元的初衷,但是允央心里依然分外忐忑。荣妃是什么样的人,允央恐怕比赵元更为清楚。她明白,荣妃拥有允央拥有的一切——年纪,容貌,家世,甚至在学识上都与允央不相上下。
更可怕的是,她还有允央没有的许多条件,枝敏叶茂的家族,手握重兵的父兄,深沉莫测的心机与不可一世的野心。这样的一个人呆在赵元身边,天天耳鬓厮磨,纵然赵元最初或许并不爱她,可是时间久了呢?这样一位处处让人得心顺意的妃嫔,能助江山社稷稳固的妃嫔,赵元仅仅是利用她,这样的解释合理吗?
若是赵元对荣妃动了真情,还会记得浣衣局里的宋允央吗?
这个问题允央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此刻,她告诫自己——选择信任,只要相信赵元,这就够了。
☆、480.第480章 朝堂登对误
赵元一早就离开了淇奥宫,允央像往常一样把他送到了宫门口。赵元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可曾想过,你身子这样多半是因为平时操心太过所致。一些事情并不该你考虑,你说得太多,反而横生枝节!”
说完,赵元面色阴沉地拂袖而去。
一直跟随在赵元身边的宫人,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对敛贵妃说过话,神色皆有些许变化。刘福全在旁看着,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马上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让这些宫人千万不要自找麻烦。
然后他回身给允央行了一个礼,这才手持拂尘快步去追赵元的御辇。
允央见赵元没来由地发了一通脾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知道他是故意为之,所以她也非常配合地跪了下来,一脸的委屈与无措,直到赵元的仪仗已经消失在天街的尽头。
“娘娘,快起来吧。”饮绿在旁轻轻扶起允央:“地上这么凉,您怎能长跪?”
允央瞥了她一眼:“不能又怎样?皇上生了气,还顾得上这些吗?”
饮绿不安地看着允央:“皇上……今天是怎么了?您何曾受过这样的训斥?况且昨天也未曾见皇上为什么事不高兴,怎么出门就这么大的火气?”
“没曾受过,这不就受了吗?”允央倒是沉得住气,说话还是不紧不慢地:“其他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尤其是你,切记不要乱了阵角。你若心事重重,只怕其他宫人会更加恐慌。”
饮绿默默地点了点头。
允央虽然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是一早上却是画没画几笔,书没看几页。饮绿来送燕窝石斛雪蛤羹时,允央虽没有吃,却还是微笑着说:“今天不知是哪位嬷嬷炖的,香气似比平时都要浓郁一些。”
“娘娘若是喜欢,奴婢再为您送来一盏。”饮绿见允央难得说什么东西好吃,高兴地说。
没想到允央却摆了摆手:“你别光想着本宫。现在正是春干物燥,大家都应该进一些滋润的东西。你去库房多取一些燕窝过来,让溢芳斋的嬷嬷照着这个羹多做一些出来,让淇奥宫的所有宫人都用一些。”
“娘娘,”饮绿一听神情有些犹豫:“这燕窝、铁皮石斛与雪蛤是内府局献给给娘娘用的,前些天还给曾兰宫送去了一些,咱们这里也不多。若是让宫人每人用一份,只怕那小药箱子就要见底了。”
“见底就见底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允央神情平静地理理了鬓角:“你就去办吧,不要心疼库房里的那里东西。”
饮绿见劝不住允央,只好按她说的去办了。
快到中午时,整个淇奥宫里都弥漫着一股燕窝石斛与雪花冰糖炖在一起的甜糯香味。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刘福全忽然出现在淇奥宫的门口,他面沉似水,也没了平时与石头、扁担寒暄的闲心,径直就往正殿走去。
允央一听说刘福全过来传旨,虽然并不意外,但是心里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刘福全这次是传来了赵元的正式旨意——因为敛贵妃贸然推荐人才,有失考察,特罚俸半年,禁足三月。
允央没有辩驳,安静地接了旨。倒是饮绿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她凑到刘福全跟前低声道:“皇上为何一下子对我家娘娘这般不满,奴婢愚笨,还请公公明示。”
刘福全回头冷冷地横了她一眼道:“枉我常夸奖你,这个时候,最不该打听这事的就是你!你天天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皇上来淇奥宫也是你里里外外侍候着。皇上为什么不高兴,你却不知道,就凭这一条就该打!”
允央起身,快走了几步挡在了饮绿前面:“刘公公,本宫只问你一件事。皇上圣旨上说,本宫推荐人才有失考察,可是说今日朝堂之上有什么人惹皇上龙颜不悦了吗?”
一见是允央发问,刘福全马上恭身行礼道:“回娘娘,今天在朝堂之上,崔琦大人上了一道奏折,大概是进谏皇上勿用外戚封事。”
“奏折中就是借古喻今,竭力主张排斥外戚,重用宗室。奏折中有一句‘《春秋》举成败,录福祸,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至也’,皇上看了勃然大怒,立即斥责崔大人,问他哪里看出大齐国阴盛而阳微?在朝堂之上这样危言耸听,是什么居心?然后,皇上也不容崔大人争辩,就将他的官职降了两级,派往北疆戍边了。”
允央听罢,神情一敛,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想:“说到底是本宫连累了崔大人。”崔琦作为谏官,为皇上提出意见本就是份内之事,赵元自登基已来从没有因为进言而惩处过一位谏官,这一次一反常态,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来,是赵元想要根除隐遁派,这就少不了要利用荣妃与其父亲、兄长。在这个时候,崔琦偏要上书不能重用外戚,这不是正好与赵元的战略对着干吗?
再者,赵元想要让允央从隐遁派的暗杀名单上消失,就必须拿出几道让他们信服的依据。比如,赵元已经不再喜爱允央了,而且很讨厌她;她将过着与之前有天壤之别的生活;她将来的日子生不如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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