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短短四年,一切如镜花水月,来得快,消散得更快。三十万人为她打开的心门,就因为淮王一人,用这三十万人的血泪,狠狠的关上了。
她痛恨自己,若非是她惹上了淮王,这三十万大军何至于要被如此报复?就因为她是他们的将军,所以,他们替她这个将军死在了这片战场。
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是被自己人,被自己守护的国家背叛了。
可这些兵啊,他们明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自己,可却没有一人责怪他。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刀剑,怕她想不开随他们去了,就激将自己等到杀了淮王之后再死。他们明白,淮王是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容易杀掉?甚至是穷其她一生也未必能够亲手手刃淮王。
他们只是想让她活着,活下去。就如同这三十万大军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一般,替他们活下去。
可是她是个缺心眼儿,所以没有办法舔着脸苟活于世。可他答应过霍老三,等宰了淮王那个王八蛋后再去黄泉路上与他们会面。
所以,她只身回了京,面见皇帝认罪,认下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罪过,而待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时,她瞬间出手,直接捏碎了淮王的喉咙。
她直到现在还记得淮王临死时惊恐的神情,那双瞪大的眼睛看着她没有怨恨,只有恐惧。当他意识到他要死了时,他已经死了。
杀了皇帝的儿子,绝不可能能够活下去。她是有了这样的觉悟才回的京。
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甚至她的家族也要惨遭连累。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是曾经麻木的时光里她唯一的一次冲动,也是她唯一一次,从不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记得她被打入死牢,宣旨的太监拿着圣旨叽叽呱呱的罗列了她好些罪大恶极的罪名。她不反驳,也不想反驳,因为反驳根本无用。她提醒过皇帝,这次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罪责在于淮王的私心报复,可皇帝却压下此事,甚至拿她的家族相威胁,叫她认下此事,他便饶了她的家族。
正合她意。所以她同意了。
她只记得行刑那日,她对天发下诅咒,诅咒这个国家十年内而亡,皇室之人无一人可得好死,全都暴尸荒野,任人欣赏死后惨状。
而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脑袋与身体分离的那一瞬,可若说出是何样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
方笑语不知道的是,行刑之后,她的头颅被挂在了城墙上受日晒风吹,尸体被裹着席子,扔到了山野边喂狗。
可没过多久,她的头颅便不见了,尸首也不见了。
那之后的七年后,他所在的国家国破家亡,皇室无一幸存,皆被乱刀砍死曝尸荒野。
原来,当年的三十万大军中有一人幸存,他侥幸活了下来,却在之后听闻他的将军亲手手刃了淮王,被下令斩杀,头颅高挂城墙,以警示天下。
他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而后失声痛哭。痛哭过后,他默默离开,去了另一个国家,而后混入朝堂,利用他的头脑,得到对方皇帝的赏识,只用了短短七年,便攻破了那个曾经罪恶的母国,让方笑语的诅咒彻底的灵验。
而方笑语,再醒来时,已是另一世。也就自然没有在黄泉路上再见到那三十万兄弟。只是重新轮回之后,那几十年内,她都无法对此事耿耿于怀,于是便对人更加冷漠。特别是对皇室之人,她没有半分好感。
她曾一直在想,那些兄弟如今身在何处?是投胎转世了?还是真的在黄泉路上默默等她?
那些冤死的亡魂得以解脱了吗?他们如今魂归了何处?可还有机会再见上一面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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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酒吗?”方笑语就那样坐在泥地上,听着方剑璋的怨恨,然后回想起自己的怨恨。
何其相似?就仿佛曾经的过往在眼前重现一遍,只是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一切发生过后剩下的狼藉。
“有。有!”煜如烟连忙从食盒中拿出那一小坛烈酒,原本是拿来消毒用的,只是因为刚刚程悠悠的诊治,这样的土法子便不需拿来用了。
她将酒递给方笑语,只是原本不是用来喝的,所以没有带着酒杯或是碗。不过方笑语也不在意,一把揽过酒坛,撕掉上头盖着的红布,举着酒坛就狠狠灌了一口。
“好酒。好烈的酒。”那就如同刀子般割过喉咙,方笑语不禁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酒的烈度,她这才睁开眼,将酒坛子拎到方剑璋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在他面前晃了晃。
方剑璋并不接酒,也不抬头,更不去看方笑语,只是紧紧握着那些写满了名字的纸张,整颗心被愧疚填满。
不知为何,在他看到方笑语的那一刻,整颗心莫名的有些松弛。一****提心吊胆,生怕剩下的这二十几人也都活不下去,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没有任何脱困的手段,也没有能够替他们讨回公道的法子,他的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座高山,看不到任何的出路。
可是方笑语来了。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看到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去信任的人。这样的轻松,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可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那铺天盖地的愧疚就如同潮水般蜂拥而至,原本没有心思细想的东西,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思绪。
方剑璋很想痛快的大哭一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他手中白白葬送了五万将士,他的心就算是铁打的。也该化了。
方笑语再次将酒坛子往前递了递。可方剑璋依旧不接,只自顾自的自责。
方笑语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拍拍衣裳站了起来。一坛子烈酒在手中翻了个个儿,烈如刀刃的就从坛中流出,哗啦哗啦的浇了方剑璋一身。
方剑璋似是没有想到方笑语会将酒浇在他的头上,身上的伤口沾上了烈酒。变的火辣辣的疼,可他没有起身。没有动作,只是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方笑语,那眸子中带着些迷茫。
方笑语将酒坛子一掷,哐当碎成好几瓣。心中的无名火越烧越旺。目光冷漠的看着方剑璋道:“做出这副死了全家的模样给谁看呢?”
方笑语的话放在这个时代足够惊世骇俗。先不说这话说出来多不吉利,就是一个女儿的身份对着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严重些的给扣个大逆不道的帽子也是有的。
方剑璋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冷漠,像极了他刚回京时的见到的那个方笑语。
他在北燕待了几年。难得回去一次,可面对的是女儿的昏迷,是儿子险些命丧荷花池,是醒来后的女儿对他爱搭不理甚至是满口的讥讽。那样陌生,离他越来越远。
方笑语鼻子发酸,努力的压下那些突然肆虐起来的记忆,指着方剑璋道:“你可知京城里是如何看待你的?他们说你带着五万将士消失无踪,是以为你不满太子指手画脚所以独自离去,可能叛了他国。他们说你这个大承的战神打了败仗不愿受到责难故而畏罪潜逃了!开什么玩笑!你方大将军在北燕兢兢业业的守着城门,驱逐外敌,保护百姓!到头来一次失败就可以将你所有的功劳全都抹杀殆尽!”
“你可知我出门时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目光?那些百姓眼里的不信任就像是一把把钢刀刺过来!他们在无声的问我,为什么你的父亲要打败仗?为什么要丢下北燕的百姓消失无踪?他们不曾考虑过你可能是出了事,甚至是死在了战场之上!他们眼里只有成功,不能接受失败。只要败了一次,你就是他们眼中的罪人!”
“是爹连累了你们。”方剑璋听了方笑语的话内心更是愧疚无比。若非自己没用,何至于让家人遭受这样的白眼?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方笑语突然对着方剑璋怒吼,吓了洞中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方剑璋别过了脸去。
“爹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保家卫国到最后,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罪人?你犯了什么罪?没有通敌叛国,没有欺君谋反,难道你像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是带着五万将士逃了不成?他们死在了那片战场之上,无愧于他们坚守的荣耀!战败了,死绝了那也不是他们的错!错在于那些进犯大承的人!错在于那些拒不开城门的人!凭什么他们犯下的过错却要无罪的人替他们承受煎熬?你是他们的将军,你都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你要他们如何坚持下去!”
方笑语手指着那些受伤颇重的士兵,五万人,到最后只剩下了这二十几个。而她也看过,这二十几个人里,光是重伤的就有六人,还有一人被砍断了一只手臂,也只是草草的包扎一番,他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无比。剩下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有轻有重,但都是一副疲惫无比的样子。
“爹,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有什么用?若是你哭死在这里就能让那五万将士活过来,我就陪你一起哭死在这里!”方笑语蹲下身子,掰过方剑璋的脑袋正对着她,道:“将军的责任,仅仅是打一场胜仗而已吗?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的模样,你忍心让他们刚刚经历过背叛之痛后还要背负着逃兵的罪名见不得人的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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