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嘉习惯了,唯有沈凌宥愤愤不平。
“嘘。”沈凌嘉轻轻拍了拍沈凌宥的手臂,“且看着。”
被沈清辉投以赞许之色,沈凌岳相当得意,他挑衅地看了一眼沈凌嘉,余光却见到了秦将军,后者正满脸失望。
怎么,还幻想他会让他出战?
沈凌岳冷笑一声,秦将军之女与沈凌嘉那些流言传得满天飞,况且还是亲戚,他脑子进了水才会把这种机会交给秦将军。但他正得意时,转念一想,左将军走了,在京城留下的兵马中,声望最高的人岂不是秦将军?
如今沈清辉又重新看重他,若是逼得沈凌嘉狗急跳墙怎么办?
——他一点不介意这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只是单纯担心起来。
不行,不能让秦将军和魏王一起留在京城!
但若是突然提出改让秦将军和左将军一起出发,不仅提议突兀,或许连左将军也会生出不满,沈凌岳太明白这种人了,就喜欢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最爱的是独揽大权,秦将军与左将军平级且不合,让这两人一起出发,不用见虞王,这两人先打一架。若是他给左将军找了个累赘,那么点将一事就不是施恩,是结仇了。
该如何是好呢?
沈凌岳十分苦恼。
“三哥,你看他又打什么鬼主意?”沈凌宥凑到沈凌嘉耳边,低声道,“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沈凌嘉不以为然。
沈凌岳陡然笑了,说是陡然,因为他笑的那一瞬,真把沈凌嘉和沈凌宥吓了一跳。
他龇着牙,活像是在脸上写满了得意两个字,用的还是朱砂笔。
“父皇!”沈凌岳站出来,“不管他那证据是什么,终归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被关押这么久也只想到自己的安危,却一点也不担心您,是不是太不孝了?”
沈清辉有些无奈,还以为长子改了性,没想到这么快故态复萌。
“那你想怎么样?”就算要骂,也得听人说完再骂,这是沈清辉的习惯。
沈凌岳又露出那龇着牙的笑,道:“不如,让他替您亲征,将功赎罪!”
“父皇!虞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岂不是暗污您的名声?若是您亲征打败他,自然能够让百姓敬畏,不过,您大病初愈,又是天子之身,不应该涉险,不如让三弟替您亲征,既能够扬您威名,又可以戴罪立功,是不是两全其美呢?”
沈凌宥不悦道:“什么两全其美,你这分明是……”
“凌宥!”沈清辉突然制止了他,“噤声!”
他开始认真考虑沈凌岳的提议。
不错,虞王举大旗的名义是清君侧,岂不是说他身边有奸佞?什么样的君主,身边有奸佞?昏君!这样一来,就算左将军打败虞王,也会让百姓留下他曾被指为昏君的印象。也许其他皇帝不会在意,可沈清辉从来是最在乎这个的人!他决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污点,即便是别人泼来的脏水,也不行!
但若是他亲征就不同了,既能够长我军士气,又能够提高声望。
名留青史的皇帝,多少人在位时不是威风赫赫?虽说边疆已经平定,但如果他能得到一份军功……这对他的评价又将提高一个台阶。
沈清辉考虑的是,他要不要亲征,亲自出征,不用其他人代替。
可刚想到这里,他就咳嗽了一声,脸色便灰败下来。
不行,他大病初愈,走路多几步都要喘,何况是行军打仗?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作为亲征之人,是多大一块靶子!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在沈清辉沉默时,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他做决定,没人敢移开眼睛。
除了沈凌宥。
他担心地问沈凌嘉:“父皇怎么会犹豫呢?这主意多荒唐!”
“不荒唐,这主意很好。”沈凌嘉定定地望着龙椅上的男人,“但一定有人要牺牲。”
——沈凌嘉只想知道,这次要被牺牲的人,是否又是他?
是否,只要他与沈凌岳站在对立面,他永远都要是被放弃的那个?
一直都是这样,一直以来都……
但只要有一次不是,沈凌嘉就仍有幻想。
从来都是他,但只要这次不是。
经历天雷一事、渝州一事、御膳房疱长一事后,他能不能得到一丁点公平?
他凝望着沈清辉的眼睛,他希望他看向自己的时候,不要是心虚与愧疚。
不要。
千万不要。
沈清辉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沈凌嘉浑身颤抖,嘴唇抖动着想要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不要。
不要。
“凌嘉。”沈清辉叹了口气流露出一丝愧疚与自责,但仍是坚定地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准备一下,跟随左将军一起迎战虞王。”
又对左将军道:“他毕竟是替我亲征,你知道要如何做。”
在沈清辉面前,左将军又会说话了:“是,臣明白。”
“父皇,三哥何尝打过仗?”沈凌宥难以置信地问道。
沈清辉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做出这不算大事的样子,笑道:“这不是有左爱卿吗?”
“臣必不辱使命!”左将军拜倒在地。
“平身,你马上要出征了,可不要折腾身体。”沈清辉笑了笑,却发现沈凌嘉一直没有说话。
沈凌嘉安静地看着他,无悲无喜。
“凌嘉,你听见朕说的话了吗?”
良久,沈凌嘉拜倒在地,平静地说道:“儿臣遵旨。”
人若死心,就不会有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再受伤。
他早就应该习惯,但现在死心,仍不算迟。
☆、落英
“嗯。”
沈清辉一边点头,一边疑惑。
他觉得刚才沈凌嘉似乎不知不觉发生了一些改变,有些奇怪。
不过他见三人不再争吵,便很快将这点疑惑抛在脑后。
于他而言,兄弟三人停止争执,就是和谐了。
至于沈凌岳的得意,沈凌宥的隐忍,沈凌嘉的冷眼,他全看不见。
沈清辉自然不是瞎子,不过,就算看到了一点,也可以忽略。
“既然没事,就退朝吧。左将军,你快去点齐兵马准备出发,凌嘉……”
沈凌嘉打断他的话:“父皇,我想要准备一下。”
“啊?有什么要准备的?”
沈凌嘉没有回答,但十分坚持。
沈清辉还在心虚,便点头说道:“好,那你尽快赶去校场与左将军会合。”
“是,儿臣遵旨。”沈凌嘉叩了个头,转身离去。
“儿臣也告辞了。”沈凌宥急匆匆行了一礼,连忙去追沈凌嘉,“三哥您等等我!”
沈凌嘉脚步不停。
沈凌宥只能一路长跑,才抓住沈凌嘉的衣角:“三哥!您走路比我跑步还快!”
“有事?”沈凌嘉一边说,一边接着往前走。
“当然有事!刚才您怎么不和我一起反对?”
“反对?有用吗?”
“怎么没用,您未曾上过战场,那里多危险!送你去那,不是让您去送死吗?”沈凌宥回头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大哥他实在太残忍,父皇也……太糊涂!”
沈凌嘉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糊涂?残忍?”
“难道不是吗?”
“你弄错了,反过来才是。”
“啊?”沈凌宥听得糊涂了,“您是说,大哥糊涂?倒也是,要不是糊涂也不会出这么多昏招,不过,父皇怎会是残忍呢?”
“别说这个了。”沈凌嘉拽了他一把,“你走快些。”
“哦!”沈凌宥很快被转移注意力,没有继续纠缠那个话题。
但他跑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连要去哪都不知道。
“三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去英王府。”
“英王府?好耳熟的名……我家?!”
“知道就快走。”
“不,等等,去我家?”沈凌宥恍然大悟,“您说的准备,就是去见那只鸟?”
“你闭嘴!”沈凌嘉已经登上马车,但他没有钻进车厢,而是直接把栓马的缰绳解下来,他嫌马车太慢,骑马能更迅速些。
沈凌宥有心调笑他几句,但想到离开时仍然没有多少生机的那只小鸟儿,这话便说不出口了。沈凌嘉临走前也要去见她一面,但等他到了英王府,究竟会见到什么呢?那时满地都是鲜血,红得刺眼,那画面实在触目惊心,沈凌宥对谭鸣鹊的生死不抱乐观,却不敢将这血淋淋的真相直接拆穿。
“得儿驾!”他回过神,沈凌嘉居然已经拆出一匹马来,绝尘而去。
万一等他回到英王府,真看到什么不能看到的,岂不是要发疯?
沈凌宥急了,慌忙也拆出一匹马追了过去。
……
回到金殿外。
林丞相临走之前,还与沈清辉说了会儿话,他还走得慢,等他终于准备离开,走出金殿,整个宫苑里已经没有大臣在。
除了一人。
林睿然一直站在金殿外,见到林丞相,连忙迎上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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