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太监哼了一声,“什么‘上天庇佑’,前儿还有人说舒妃怀的是野……”尖嘴太监本想说“野种”,不过想到舒妃盛宠,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否则传扬出去,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一切,都被将死的皇后听了个真真,她嘴角浮起一抹凄凉的笑。上天庇佑?皇上……舒妃还真是您的心肝肉啊!拿“上天庇佑”来对抗“上天示警、混淆皇家血脉”,这个计策,用得真好啊!
可越是如此,慈宁宫那位只怕更容不得这个上天庇佑的孩子降生了!!跟那个老妖婆斗了一辈子,她还不清楚那个老妖婆是个什么东西吗?为了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她可是连自己亲孙儿都能下得去手的啊!!这点,她是八辈子都赶不上的!
她得撑住了。得看到最后一场好戏在死啊!!舒妃。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保住你这个“上天庇佑”的孩子到几时!!
皇后呵呵笑了。
皇后的笑声微弱至极,几乎不可闻,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笑出声了。因此外头的小宫女和尖嘴太监都没听见。只自顾自地说着宫中一些闲闻。
尖嘴太监道:“今儿太后头疼,特意召了章院判去诊治呢!”
小宫女一愣,“章院判不是皇上指派专门照顾舒妃娘娘龙胎的吗?”
尖嘴太监笑了,“所以太后才要使唤他呢!”
小宫女叹着气道:“章院判熬了一辈子。才做到原判,看样子也不容易啊!”——加在皇上舒妃和太后之间。只怕也不易周旋啊。
慈宁宫宫门外。
原判章清涧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却被慈宁宫的门槛给绊倒了,生生摔了个狼狈至极!!章院判一把年纪了,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然而此刻他仿佛行将就木了一般,满脸都是枯槁的绝望之色。
太后的危厉的声音,言犹在耳。“章院判,哀家记得你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你那孙儿,听说乖巧又孝顺,真真是个好孩子呢!”
章清涧手中正攥着一块血淋淋的小手指头……
“哀家若是有这么孝顺的孙儿,可是宁可自己死了,也要让他活,你说是吧,章院判?”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声声彻骨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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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已经掌灯。
皇帝埋头在御案上,沙沙批阅这奏折,一边道:“朕记得前儿福建巡抚进献了些血燕窝,都送去储秀宫吧。”——宫中常见的都是官燕,也就是白燕,嫔妃们时常以此滋阴养颜。而血燕内含金丝燕之血,异常稀有,因此补血补胎,是再好不过的了。
“嗻。”吴书来躬身应了一声,又道:“皇上,章院判已经在外侯了半个时辰了,说有要事禀报。”
皇帝神色一凛,“莫非是舒妃胎相不妥?”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知,不过章院判神情惴惴,脸色很是不佳的样子。”
皇帝一把撂下朱笔,“立刻传他进来!!”——鸣儿……决不能再出半点意外了!!皇帝暗自咬牙。
“臣章清涧参见皇上!”章院判匍匐在地,深深叩首。
皇帝忍不住急忙问:“是不是舒妃有什么不妥?”——否则章清涧怎会深夜来求见?
章院判身体隐隐颤抖,舒妃脉象平和,好到出乎他的意料,若非晓得那些传言都是皇上命人散布的,否则他也要怀疑舒妃腹中龙胎真的是受到上天庇佑了!!
“是!!”章院判咬牙重重吐出这个字,他这条老命活得够长久了,如今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了。但他的孙儿,才刚满二十岁啊!
皇帝一头一颤,立刻咆哮道:“胡说八道!!之前也是你说舒妃的胎已经保住了!!”
……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章清涧跟皇帝说了什么,可章清涧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殿中传来了一片砸碎瓷器珍宝的声音,养心殿的摆设,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然而殿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也无人敢劝皇帝半句。
直到皇帝把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才停了下来。
“朕是天子,为何天命不佑朕子?!!”皇帝仰头长啸,眼里有泪,几欲落下。
这一夜,皇帝彻夜未眠。吴书来和王钦也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宁可是没听见章清涧禀报的那些话!!哎哟喂!真真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翌日的早朝,也以龙体不适罢了朝。
皇帝只叫人传了章清涧来养心殿。
皇帝只对章清涧说了三个字:“保舒妃!!”
同样也一夜未眠的章清涧浑身一抖,一切都如太后算计的一样……这位母后皇太后,天底下还有谁能逃得出她的算计?连皇上,亦不能……
章清涧眼中带着灰败的死气,他躬身道:“是,微臣明白了。”
第451章、一碗药
储秀宫。
这一日,王钦送来保胎药的时辰比昨日迟了些。
还是那些乌漆黑又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汁子,嘤鸣拿小银勺慢慢搅动着,随口问道:“皇上这会子去上早朝了吧?”
王钦躬身道:“皇上今日罢了早朝!”
“嗯?”嘤鸣吃了一惊,皇帝最是勤政,怎么会轻易罢朝呢?
王钦有些发僵的脸上强行挤出几丝笑容,解释道:“皇上昨晚批阅奏折到三更,晨起便有些不适。”
“近来,前朝后宫,的确是非颇多……”嘤鸣喃喃道,半是自语。
王钦忙点了点头,嘴上催促道:“娘娘先喝了安胎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嘤鸣“哦”了一声,忙将沾了乌黑药汁的银勺子搁在床头的月牙桌上——她从不用勺子舀着喝药,宁可捏着鼻子灌下去,反倒是少受些折磨!
于是仰头灌下一大口,却不由顿时住了,砸了砸口中的药味,嘤鸣疑惑地道:“这药……跟昨日味道不同,似乎不那么苦了,而且带着点酸味……”
王钦忙笑着道:“是。章院判为娘娘稍稍修改了保胎药方,加重了其中甘草的分量,来调和苦味。章院判说了,太苦的药,也会伤胃。”
嘤鸣懵懂点了点头,是的,之前的药方中就有甘草的成分,只不过分量比较少罢了。怪不得苦味淡了许多,原来是甘草的作用。
王钦忙从袖中将药方子取了出来,道:“请娘娘过目。”
中药的配伍、君臣佐使这些东西,嘤鸣自然是不懂的,药方的成分大部分还是延续了之前的。略有增减,不过都是寻常药物,参须被换成了老参片,成分变动最大的就是甘草了,由一钱增加到一两,足足是之前的十倍!
嘤鸣笑了笑,便叫半夏收了起来。她怎么瞧着王钦今儿特别紧张的样子呀?
哦。是了,皇帝身子不适,王钦素来忠心耿耿。想必也担心得紧。
于是,嘤鸣再度端起药碗,仰头咕咚咕咚将剩下的药汁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擦了擦嘴巴。对王钦道:“好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皇上吧。”旋即。又问:“皇上不打紧吧?”
王钦连连点头,“只是小恙,请娘娘放心!歇息几日就好了。”
“唔……”嘤鸣点了点头,可惜她现在不宜下床。后腰上的剪子刺的伤也才刚刚结痂,自然不能去养心殿瞧瞧了。
“请娘娘,好生养胎。奴才告辞了!”王钦打了个千,便躬身退下了。嘤鸣不曾注意。王钦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脚下的步伐都异常虚浮。
不过片刻,嘤鸣便听得噗通一声,心下一愣,急忙问怎么了。
外头传来太监小文子的声音:“王公公下台阶不小心摔倒了!”
嘤鸣不禁笑了,这个王钦,怎么今儿毛毛躁躁的?便扬声吩咐小文子送王钦回去,她倒是瞧着,王钦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半夏却皱着眉头道:“娘娘,奴才怎么觉着,王钦有些古怪呀。”
“古怪?”嘤鸣笑了笑,“想来只是太担心皇上的病情……”嘴里说着,嘤鸣也莫名地有些不安了起来,“皇上难道病得很重吗?”——王钦刚才口口说,只是小恙……
半夏低声道:“要不,奴才替娘娘去养心殿瞧瞧?”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点了点头,“去吧,去小厨房带几样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若真是寻常小恙,皇帝应该不至于罢朝才对……
“是。”半夏屈膝一礼,便退下了。
秋日清晨的阳光暖暖的,嘤鸣喝了药,又吃了几块蜜饯,看着支摘窗外,殿前的院中,紫薇花已经开到了极致,大红大紫的绚烂,仿佛是刹那芳华一般,因此异常夺目。只可惜,若是晚上来一场寒霜,怕是要尽数凋零了。
坐了一会儿,嘤鸣有些坐不住了,便唤了一等宫女琥珀、玳瑁与二等的蕊儿、蕙儿,上来伺候她更衣起身。刚入宫时候,最早服侍她的白芍与白芷都逾岁出宫了,如今玳瑁琥珀也都二十五了,只是嘤鸣用惯了,若她俩一下都走了,倒是不习惯,所以略推迟了她们出宫的日子,给安排在了年底。蕊儿、蕙儿,当初都是孩子,如今也过了二十岁了,伺候得也很是稳重。嘤鸣打算,等琥珀、玳瑁出宫了,便提拔她俩做一等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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