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乌素问,“我照着这个方子,给涯配了药,他吃过之后确实好多了。但是他告诉我,这个方子是以毒攻毒的。而且上头还差一味药,让我平素多留意。是故去了恭亲王府,我便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跟你说一说,然则始终没有机会。”
“你给七王子备毒了?”林慕白问。
乌素颔首,“备了。”顿了顿,乌素面色稍变,“有何不妥?”
林慕白抬头望着眼前善良的女人,她确实莽撞,但对生命却也充满了热情。对身边的人,都保持着最初的忠诚和爱。只可惜,那些人总喜欢利用她的多情。最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却把她一个人推入了火坑之中,万劫不复。
“你还爱着他吗?”沉默良久,林慕白问。
乌素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笑着,“我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他手里。慕白,我回不去了怎么办?你说,我还能重新开始吗?”
林慕白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现在还不晚。”所幸她已经回来了,若她还在城外,那么林慕白是毫无办法的。
回来了,那就好办得多。
“谢谢。”说完这些话,乌素好像一身轻,所有的负担都卸了下去,“这些话。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可是现在都说出来了,我觉得好轻松。一个人扛了那么多年,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你稍安勿躁,事情很快就会得到圆满的解决。”林慕白望着她那张疲倦的脸,心头叹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追忆无外乎再疼一次,没有必要。”
乌素起身,“我知道没有必要,可是我难得爱过一个人,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说我是不是自己犯贱?用你们大祁的话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吗?”
林慕白笑了笑,“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很重要吗?人是为自己活着的,不管旁人怎么样,他们都不能取代你的生活,也不能替代你活下去。这条命这生活,还是靠你自己活出自在的。”
“你很像——”她顿了顿,“像你们的佛门中人,虽然说的话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我这样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顿悟不了你所说的真谛。”
“一辈子很长,不必言之过早。”林慕白一笑。
外头,响起了雷鸣般的战鼓,伴随着孟行舟一声厉喝,“大王子,你且看看这是谁!如今人证物证皆在,铁证如山,我看你如何狡辩?”
乌素眉睫陡扬起,骤然转身,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蔷薇走了进来,“主子?”
林慕白轻叹一声,似乎有些莫名的烦躁,又开始摩挲着她掌心的墨玉扣子,“他们出来了?”
“是!”蔷薇颔首,“也是时候了,这会儿世子和明大人,都在外头看热闹的。您没瞧见,那大王子的脸色,难看极了。”
“花了如此血本,所达到的最后结果,自然是震撼人心的。如果没有死亡,没有鲜血的洗礼,如何能一举拿下?”林慕白眸色微沉,面色幽冷,“该结束了。”
蔷薇点了头,推着林慕白往外头走去。
两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城头,身后的弓箭手已准备妥当,可谓蓄势待发。
☆、第186章 死局3
局面开始逆转,所有的善恶都在此刻颠倒。黑不是真的黑,白不是真的白。
当敕勒和七王子负伤站在城楼之上,月氏大军人人都目瞪口呆。当时的现场,多少双眼睛看着,马车上那么多的血,还有敕勒染血的盔甲,无不昭示着敕勒与七王子凶多吉少的真实。
可是现在,当敕勒和七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此刻该如何作为。所有人的踌躇不前,让本来已经准备开战的大王子,脸上出现了难以遮掩的慌乱。
“他们不是真的,是假的!”大王子厉喝,“你们以为找两个人冒充大将军和七王子,就能平息战局吗?痴心妄想!”
孟行舟退后一步,“是真是假,大王子自己看看吧!”语罢,他不再言语,这个战场如今也该交给月氏国自己来处置。能偷闲的事,孟行舟是绝对不会多花一点功夫的。
伫立城头,敕勒一声高喊,“诸将听令,立刻退兵。”
“慢着!”大王子切齿,“你们这些假冒的大祁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大王子,你擅杀将才,煽动将士,几欲引发两国交战。乌奇,你可知罪!”敕勒取出虎符,“月氏国虎符在此。诸位将士可都看清楚!”他高举虎符,用纯正而浑厚的月氏国话语,高声厉喝,“如今站在我身边的是七王子,你们莫要被大王子蒙蔽,到时候犯下抄家灭族的重罪!”
“你到底是什么人?”大王子还在垂死挣扎。
“我是什么人,就让他来告诉你吧!”音落,敕勒退后一步,左将军格依上前一步。
大王子瞪大眸子,几乎不敢置信,“格依?”那一瞬,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
从始至终,格依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所以现在还未到结局,他已经明白自己输了。
左将军格依出现的时候,底下一片哗然。因为大家都知道,当初是大王子让格依去寻找敕勒将军和七王子下落的。只是谁都没想到,格依会落在敕勒的手里,而最后为了“活命”成了指证大王子的一柄利刃。他是活生生的人证,他说的话,军士们也是相信的。
毕竟,他是月氏国四大将军之一,格勒的儿子。
“我随行护送,大王子、公主和七王子来大祁,并非为了议和。我们是为了来破坏协议,引起两国交战的。王后主张和平,她想还诸位将士和月氏国的百姓,一个安乐太平的盛世。可是大王子贪恋战争,不愿与大祁邦交。”
“可是所有的兵权都集中在我们四位将军手中,大王子想引起战争,又想收回兵权,只有杀了我们四个才能完成。所以公主大婚,大王子刻意书信回国。国主让右将军和云麾将军来恭贺公主大婚,其实已经步入了大王子的杀局。”
大王子一声怒吼,“格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什么?诸位将士,跟我一起杀入京城,杀了这些胡言乱语的大祁刁奴。”
“你要是不做亏心事,你慌什么?”容哲修朝着底下的大王子扮鬼脸,“正所谓做贼才会心虚!”
大王子一把取过周旁副将的弓箭,随即弯弓上箭。
明恒快速挡在容哲修跟前,“世子快走,这儿不安全。”
孟行舟快速拽过容哲修去了僻静处,“小祖宗,若你有个损伤,皇上还不把我们都给扒皮抽筋了?你就好好待在这儿,原本让你上来就是宽待,这会子不许多嘴饶舌。”
“丞相大人。有话不说,憋在肚子里是会长虫子的。”容哲修撇撇嘴。
孟行舟蹙眉,“长虫子也得给我憋着!”
容哲修别过头去不理他,快步走到林慕白身边,“小白,他欺负我,拿针扎他。”
孟行舟朝着林慕白抱了抱拳,因为她不是正妃,所以不必行大礼,这样也算是客气。林慕白颔首回礼,继续看着城头那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格依面无表情,迎着风看着底下的军士,显而易见,军心已经开始溃散。
他继续高声道,“右将军死的那一天夜里,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因为我走以后,他就已经死了。是我杀了他,也是我布置了现场。至于云麾将军,是我把他约出来的。我告诉苍鹰,我知道杀害右将军的凶手是谁,让他不要惊动任何人来小树林找我。”
“到了小树林之后,是我趁他不备打晕了他,而后用早已备下的毒蛇咬死了他,再放入大祁百姓的棺椁之中。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大祁的人对云麾将军动了手。”
“其实杀他们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对于我,他们从无防备。”
所有的军士都将视线落在了大王子身上,他如今是众矢之的。他疯狂的嘶吼着,以至于军士们不敢轻易上前。他愤怒着,突闻弓弦之音。冷箭嗖的一声射出。
左将军格依不避不闪,当胸一箭。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好一片瘆人的死寂。
有血从伤处涌出,格依低眉望着自己胸前的冷箭,笑得何其满足,“今日,我把真相说出来,只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大王子的替死鬼。我也渴望和平,我希望没有战争,我希望月氏国的百姓能安居乐业。我更希望不再见到自己的弟兄们流血,家中父老流干血泪。”
“我们不怕死,保家卫国是军人的本职,可是为了有些人的一己私欲,而枉送性命,是我的错。我格依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生死弟兄,对不起国主厚恩。”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着,快速扶住了城墙,“不要再打仗了?诸位将士,如果没有战争,你们就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也可以奉养父母,疼爱妻儿。你们想不想回家?”
底下,有人放下了兵刃,有人垂下了头。
下一刻,格依将军站在了墙头,“我误信大王子之言,杀了右将军和云麾将军,我死有余辜。希望我的死,能让诸位放下兵器,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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