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须瞧出端倪,不由好奇地追问:“吾家娇娇之所见……不同?”
“阿兄!”阿娇嗔怪地推了长兄一把,皎洁的纤指往四周比比,警告警告——象这类涉及宫闱和帝嗣的大事,怎么有她发言的余地呢?就算背后说闲话也不妥当啊。
要知道这座长公主官邸百分之八十侍从来自皇宫,平常又和宫中往来不断,千丝万缕的,保不住就有人听了墙角泄露了消息。
不过到底是嫡亲兄妹,阿娇也不打算如在宫里那般用套话官话敷衍胞兄:“然,阿兄,梁美人……其人……娇娇以为,颇有不妥之处……”
须太子好奇了;“哦,何?”
阿娇有些纠结地皱皱眉头,沉思良久,才压低了声音和哥哥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梁美人变了,变得越来越不象她记忆中的梁氏了。以前的梁宫女固然有些呆有些拘泥,但一言一行都是真实的,有生气的。而现在的梁美人,穿绸裹缎,珠翠环绕,轻声慢语,行规蹈矩,从外表来看一举一动完全符合礼仪宫规。
然而,以娇娇翁主观察,梁美人仿佛总带着个假面具,透着一股子……一股子……
阿娇忽然发现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
堂邑侯太子帮着猜:“伪?”
“唔……”
娇娇翁主摇头,推敲好一会儿,才道:“否,乃……僵!”
“嗯?”陈须太子莫名其妙:“娇娇乃何意?”
阿娇抿着唇,半晌才想好怎么表达。
她觉得吧,作假的人都是主动的,有动机有目的才有行动力嘛,所以固然让你觉得虚伪,但同时也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执着或灵动。因为多少带着点真性情,好歹总有些有动人之处。而‘僵’则不同,那是全被动的,就仿佛一只经过精美包装的傀儡,从里到外无一处是自己的,自发的……
陈须太子本来就不怎么明白;
待得听妹妹叙述完毕,人就更糊涂了。
“哦!大兄……”还不等阿娇进一步解释,姗姗来迟的堂邑侯太子妃和隆虑侯夫妇上楼了。
紧跟着,馆陶长公主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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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落座,晚餐开始。
灯烛闪烁,侍从们呈上一道接着一道的佳肴……
主位上的长公主一边漫不经心地品尝菜色,一边问长媳长安上层最近的新闻动向,家里刘静孕期的怀像如何,还有市郊几座庄园的春耕情况。
王主姱逐个回答,一件件一桩桩,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听得馆陶长公主频频点头。
阿娇坐在矮方桌之后,
先看看母亲,再看看二嫂;
瞧瞧大嫂,又瞧瞧二嫂;
最后,再瞅瞅自己……扭过头,急急举臂,娇娇翁主让二尺宽的广袖遮住半面,骇笑!
二嫂栾瑛身着袿衣!‘袿衣’啊!
橘红底的锦缎上,铺满了金丝勾绣的富贵团花,冷不丁看过去,一片片金光,足能闪晃人的眼!
隆虑侯夫人的头发梳成高高的云朵状发髻。
前端戴方胜,正中一颗拇指大小的鲜红宝石熠熠生辉;十二支镶红玛瑙的小金簪满头围插;鬓边,一支金灿灿的步摇爵簪随着隆虑侯夫人的每个动作摇摇晃晃,颤巍巍的好不扎眼。
再算上腰间的金镶玉板腰带,还有腰下系的双挂曜石玛瑙碧玉组玉佩,袜子上缀的金片和珍珠……
‘真象颗吊满了金钱的树!’
阿娇翁主挑剔的目光在二嫂栾瑛裙摆上数不清的长长袿带上滑过:‘不过是吃顿再日常不过的晚餐,她以为是皇家正式的宫廷宴会啊?!那么多长绣带,叠叠加加缭缠绕绕的,也不怕万一在哪儿钩到挂到,绊倒伤及腹中的孩子!’
相形之下,坐在栾瑛正对面席上的堂邑侯太子妃刘姱就显得寒酸多了。
王主姱身上着一领简简单单的单绕曲裾袍,半新不旧的湖蓝底小菱纹样料子,显然是旧年的陈衣。既没有腰饰,也没有配饰;乌发挽做个松松的同心髻,用枚不起眼的金环束住;除了腕上一只吞金口的蛟龙黄玉镯子,全身再无任何装饰。
观察完两位嫂嫂,娇娇翁主垂眸,打量打量自己身上平面没花纹的缃色上襦和青黛色散褶的长裙。因为既不是节日也算不上家‘宴’,娇娇翁主换衣裳时连镯子都褪下了懒得戴,更别提沉重的玉腰带和累赘的玉组配了。
于是除了皇帝舅舅送的红玉珠颈链,馆陶翁主此时可说是——身无长物;而玉珠链是贴身戴的,深藏在中衣领子之下,外头根本看不见!
应该是觉察到妹妹探究的目光了,二公子陈蟜往这边看过来。
阿娇撅起嘴,目光一溜,冲二哥哥不怀好意地笑着,凤眼中闪过明显的调侃和讽意:‘啧啧!瞧瞧,瞧瞧,这屋子里……原来我陈阿娇最穷酸啊!’。
隆虑侯陈蟜多聪明呀,稍一掂量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双手抱拳,目光闪动,刚要和妹妹说什么,边上的栾瑛却先发言了:“君侯,夫……君!鸭肉……”
二公子陈蟜连忙回转身问:“夫人,何如?”
栾瑛皱着鼻子,用筷子尖点着菜盘里的烤鸭直摇头,原来隆虑侯夫人觉得今天的鸭子有异味,闻见就不舒服,吃不下。
“异?”陈二公子夹起一筷子,放在自己碗里,再经食匕放进自己口中;品品,很困惑地看妻子:“贤妻,无他呀……”
栾夫人将放鸭肉的金盘推得远远,锁着眉坚持。
小儿子桌上的变化,被长公主发现了。馆陶长公主也不多问细节,叫过负责服侍就餐的执事左兰,直接命换一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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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重新上菜的空挡,栾瑛终于找到机会插入长公主和王主姱之间的谈话:
“阿家,”新媳妇栾瑛问婆婆:“项氏所出之皇子……归宿将为何?”
隆虑侯夫人大刺刺地数着天子后宫中的实力人物:“王美人……有子多尊;石美人有骊邑主,且家世显赫;徐八子,年少,无出,然近年多宠……”
王主姱吃惊地看着弟妹,显然没想到栾瑛会在此时此地把皇室内务充作话题。娇娇翁主也一惊,反应过来后马上回头去看二哥;映入眼帘的是陈二公子略带些无奈的宠溺笑容。
馆陶长公主盯了小儿媳妇一眼,毅然打断二儿媳妇的高论,很公式化地回答:“此事……听凭今上圣裁。”
娇娇翁主抿嘴微笑,她看得出母亲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多说。
被婆婆扫了兴头,栾瑛楞一愣,旋而缩回丈夫身旁,委屈地去扯二公子的袖子。
隆虑侯陈蟜一个反握,将妻子的手包在掌心,俯首在耳边低低安慰。
==================================================二零一三年七月二十日,上海
第118章 婆媳妯娌母女
被婆婆扫了兴头,
栾瑛楞一愣,旋而缩回丈夫身旁,委屈地去扯二公子的袖子。
隆虑侯陈蟜一个反握,
将妻子的手包在掌心,俯首在耳边低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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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本备好了菜色,呈了上来;是一道鸡汤。
隆虑侯夫人捏了勺子,在汤碗里搅动两下,舀半勺举至口边,最后又放了回去。
二公子看情形不对,紧着问又怎么了:“如何?”
栾夫人捂住胸口,
在腕上四只没只都足有大拇指粗的镶蓝绿宝石金镯子的互相撞击声中用不大不小的话音埋怨鸡汤太油了,看了就没胃口。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让在门边恭候的执事再去换一道。
左执事“唯唯”一声,召侍女们撤去鸡汤……
大家吃着各自面前矮桌上的菜肴。
阿娇今天很安静,挑挑拣拣地吃食物,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弄兔子。胡亥兔子刚吃完它自己的专用餐,被鲁女官梳洗得干干净净送进来;大概吃太多有些撑到了,这时正趴在小主人膝边迷迷糊糊打瞌睡。
谁也没料到就这点子时间,栾瑛又关心起了宫闱内务。这回不单是庶出的小皇子,连薄皇后腹中可能的嫡出皇子也牵扯出来了;还兴致勃勃转述其她贵妇们的言论:一旦嫡长子出生,帝太子刘荣的处境就尴尬了,肯定会对帝国方方面面引发难以回避的深刻影响。
只有她一个人在说!
“啪……哒!嘡……嘡…嘡……”
黄金食匕重重地扔到矮桌的漆面上,发出一串闷响。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胖兔子激灵灵跳起,一脑袋扎进女主人的裙子,身子抖抖索索团缩成只灰色的大毛球。
阿娇一惊,舍弃晚饭,安慰地拍着可怜的胖胖兔:“胡亥,胡……亥……”
长公子陈须揉了揉鼻翼,给弟弟递出去个眼色,无声地问:‘拜托,你是怎么教的?!这也能放到饭桌上来闲聊??!!’
皇帝的儿子无论嫡出庶出,都是帝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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