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去到一个只有幸福安宁的乐土。
此刻月光明亮,她的眼睛也一样明亮。
他的手心上,有久握兵器所长出的薄茧,让人不由想起他在战场上的豪迈和艰辛。
他是一个军人,保卫国土和百姓是他的天职,他本该领兵出战,征讨北冀;
若是她就此伸出手去,他便要带着她开始一路逃亡的生活,那还有谁能率领大汉国士兵、用军器所研制出的新式热武器打败北冀?
难道真的要让刚受了重伤的唐厉风御驾亲征?那样又有几分打败北冀的希望?
一旦北冀和辽人的铁蹄赢了这一仗,跨过大汉北部边境,大汉国将会生灵涂炭……
幸福和自由,就在唐烈云的手心,再一次离叶疏烟是这样近,这样唾手可得。
可是她却含泪紧握双拳,垂眸道:“你真的决定带我走,不理会自己肩上的责任、不理会北冀边境的战火吗?”
唐烈云闻言,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是,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叶疏烟忍下了泪水,才缓缓从床上走下来,站在了窗户边,看着皎洁的明月。
接着,她忽然转过身来,冷笑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为何同为唐氏子孙,同样驰骋疆场、百战不殆,皇上却能够称帝,而你却只能寄情山水。因为你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任凭敌国的铁蹄践踏国土、士兵屠戮百姓;可皇上却能为了一统江山、消除近百年的战乱而抛却儿女情长。唐烈云,我叶疏烟爱的只有叱咤风云的英雄,而不是临阵脱逃的懦夫!”
唐烈云的脸色逐渐惨白,一口气提在胸口,竟是呼不出也吸不尽,痛得锥心刺骨,连身子都有些无法站直……
可他还是硬忍痛挺起了胸膛,走到叶疏烟的面前,看着她还有些湿润的睫毛,已知她方才忍过泪。
能得她一丝的不忍,他已觉得幸福。
他嘴角弯起一丝凄凉的笑意:
“叶疏烟,你真的是个好狠心的女子……好,只要你希望我出征北冀,我便领兵出发;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事,就算是要我的心,我也亲手挖给你……”
叶疏烟闻言大惊,慌忙啐了几口:“不准说不吉利的话!你答应过我的,平安归来,你必须做到……”
他要面对的北冀铁骑不容小觑,战场上容不得任何意外,她听见这样不吉利的话,就胆战心惊,竟失了分寸。
刚说完这话,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忙恢复了镇定,转过身去,不敢让唐烈云看出她的惊惧。
唐烈云却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天际的玉盘:
“不知北冀的月光,是不是像汴京的一样好……如果我凯旋归来,你还会如约等我吗?”
叶疏烟咬了咬嘴唇,秀眉轻蹙,郑重地点了点头。
唐烈云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可战事成败,谁又能知道;若是我败了……”
叶疏烟猛地回转身,一双明眸,漾着泪光。
如果唐烈云败了,北冀军队必定会乘胜追击、攻城掠地;辽国也不会放过这个继续南拓疆土的机会。
那么大汉国的所有兵力都要压到北面边境上去,也不一定能保证守住国土。
战火肆虐,辽人外族必定会长驱直入,东越和南幽也会伺机而动。
她见过北冀的兵器,见过北冀的武者,领教过卓胜男的狠辣暴戾。
那些在土原上、山岭间、风沙中生活的人,有多彪悍,她不会忘记。
而唐烈云要面对的敌人比那群北冀武者要可怕十倍、百倍。
叶疏烟的眼睛,似乎被无情的战火、漫天的血雾灼伤;
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无辜妇孺们惨绝人寰的求救和哀嚎……
那就是战争的残酷,所以大汉国万万不能输,唐烈云也绝对不能败。
正文 678.第678章 杀机
叶疏烟忙打开放在柜子里的妆奁,取出唐烈云送给她的那个蒲公英琉璃珠平安结,举在他面前:
“唐烈云,你不能输。你送我平安结的时候就答应了,你必须平平安安、凯旋归来!我答应在城楼等你,也绝不食言。”
没有任何战鼓比这样的要求更能让一个即将出征的军人振奋、英勇、无畏。
如果唐烈云还感觉不到叶疏烟的紧张和关心,他未免也太蠢了些。
可他却没有露出一点喜悦,而是感伤地道:“战事瞬息万变,谁能有必胜的把握……”
“唐烈云!”叶疏烟听得心惊且恼怒,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将平安结握在他手心:“你听着,不论战事输赢,我只要你履行你的承诺,平安回来……”
唐烈云讶然望着她,看着她竟主动拉住他的手,用他所赠的礼物,要求他平安回来。
哪怕是输了战争,她也要他保住自己的命。
他明白,这已不仅仅是为了大汉国的安危,她对他,绝非无情。
他凝眉相望,握住了她的手:
“烟儿,你刚才说过,你爱的是英雄。既然如此,一个唐厉风已够,又何必在意唐烈云的生死?你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叶疏烟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回。
她看着他痴恋不舍的目光,百感交集,但所有的心思都淡淡化作了一声呼唤:
“烈云……”
唐烈云抬起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北冀和辽国的兵力之强,你很清楚。我不会临阵退缩,但一旦战线被两国拉长,战争一定是旷日持久的。假如三月之内,你听到我凯旋的消息,那便罢了;若是到秋后还没有捷报……那就说明大汉军队胜算不大,皇上必会御驾亲征。到时候,你一定要设法离开大汉国,隐姓埋名到南幽国去。”
叶疏烟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怕北冀和辽国能攻到汴京?”
唐烈云点了点头:“那当然是最坏的打算。”
他要离开了,到时候千里迢迢,音讯难通,所以此刻,他必须把所有要嘱咐的话都告诉她,就算是多余,也比没说的好。
“可是为何要让我去南幽国?”叶疏烟不解地问。
“南幽民生富庶,偏安一隅,无论哪个国家得胜,它都将是最后一个发生战事的国家。而且因为它的城市繁华,经济发达,绝不会受到屠城的对待,是和平之地……你如今是大汉国地位最高、名声显赫的妃嫔,一旦皇上离京,失去了保护……卓皓天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做得出。”
他竟然连退路都替她想好了,足可见此行是一场恶战。
叶疏烟温柔地微笑:“大汉国必定能一统天下,这是历史的趋势,所以此战必胜。我不会去南幽国,只在城楼上等你,等到你回来为止。”
唐烈云无奈地看着她,明白她之所以不答应去南幽,就是为了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安然返京。
他缓缓放开了她,肃容道:“嗯,你等着我!”
是该分别的时候了,他不再觉得不舍,因为此战只准赢、不准输,所以他会很快回到她面前的。
他承诺的是“平安”,她答应的是“等候”。
他虽不能爱她、得到她,但就算此生都在这样的离别和期盼中度过,他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看着唐烈云的身影消失在慈航斋外的密林间,叶疏烟便准备将窗子关上。
可是就在她望向慈航斋外那条弯道的时候,猛然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寒意,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
弯道上,竟有一抹淡淡的亮光,一闪即逝。
不是兵刃和灯笼的光,而更像是浅色锦衣映照月光反射的微光。
那微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架在了叶疏烟的脖子上,森森寒意直逼她的血脉和心脏。
那不应该是暗卫,因为暗卫穿的衣服都是深色的,才方便隐藏行迹。
也不应该是太监,因为太监的衣服分靛青、深红、绛紫三色。
此人到底是谁!
叶疏烟的身子一阵阵发冷,但却无法追踪那个人。
这夜,她再也无法合眼。
……
平坦的宫道上,借着月光,就算是没有拿灯笼,也照样能看清楚脚下的情况和道路的方向。
只有在这样的暗夜里,每个人都卸下一身疲惫,躺在一方床榻上,才知道拥有再多也不及一个舒服的床、一个温暖的怀抱,更让人觉得幸福。
然而,若不是想念那个怀抱,唐厉风也不会在四更天独自前往慈航斋。
一路上,他不知道叶疏烟有没有睡着,也不打算敲开她的房门,只想在她的住所外徘徊一阵而已。
好像他们彼此不见面就能忘却失去的皇儿、就不会让哀痛成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到慈航斋,只是信步向前而已。
想象中,崇政殿离慈航斋那么遥远,可是想不到他没用多少时间就走到了这里。
然而,就在他要转过弯道的时候,叶疏烟正站在一扇窗内,而她身后,竟出现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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