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便问道:“如今人在哪儿呢?”因自忖此刻应兰风还不曾回来……果然,那丫头道:“已经有人领着自去东院了。”
怀真听果然如此,便忙自回东院去。
那边浣溪浣纱自也听见了,浣溪见怀真忙忙地回去了,脚下微微一动,却又生生停住了,浣纱在旁看着,便皱眉道:“如今唐三爷来了,你自不便再过去了,且好生回屋罢。”
浣纱看了她一眼,终于默默地低下头去。
却说怀真忙着回到东院,才进门,便听到耳畔悦耳一声琴音。
进了门,果然见小唐坐在琴桌背后,长指随意一抚,便有高山流水之音倾泻。
怀真也不上前,便靠在门边儿,看着他笑说道:“今儿难道部里不曾有事?这般大忙人竟来到这儿消遣呢。”
小唐早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抬头笑看她一眼,道:“我不过是睹物思人,又想到旧情罢了,你却有心说笑。”
怀真哼道:“又想什么旧情了?竟还跟谁有旧情不成?”
小唐眼底笑意清浅,道:“可不是……我曾跟这屋里的小丫头有过旧情,还曾跟她约定过,等她嫁了我,我便好生教她学琴呢……只可惜这约定虽在,却还不曾践约,然而那丫头是个没心的,只怕早忘了此事。”
怀真脸颊微红,掩口而笑,道:“她何曾忘了,只是有人忙的分身乏术,难道还好缠着去教导不成?”
小唐叹了口气,道:“你过来。”
怀真不动,只问:“做什么?”
小唐道:“我近来许是过于忙碌,竟害头疼。”说着,便举手在额角一抹。
怀真闻言,早忘了别的,便忙抬脚走到跟前儿说道:“哪里疼,你别动,我给你揉一揉……”说着,又要叫丫鬟去取药油过来。
谁知小唐握住她的手,说道:“为何总是这般不听话,我叫你做的,总是推三阻四。”竟揽着腰,复叫她坐在腿上。
怀真这才知道他又是哄人的,当下恨得轻轻捶他,道:“你骗人也就罢了,如何好端端地咒自个儿?”
小唐道:“并没有咒,我是真的有些头疼。”说着便探臂出去,把怀真拢在胸前,自起手抚了两个音。
怀真睁大双眸,低头看着琴弦簌簌,又抬头看小唐,举手在他额上摸了摸,果然觉着有些发烫,就吓道:“了不得,是真的有些烧呢。”
小唐却自顾自道:“可听出我弹得是什么?”
怀真正觉得耳熟,只是并未留心,又听了听,才道:“是阳关三叠。”
小唐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口,道:“猜对了。”当下仍是拢着怀真,便弹了半阙。
怀真不知所措,本想叫他停手,叫个大夫来看看,却又觉着琴音之中仿佛透出几分切切离别之意,叫人心酸,怀真因皱眉道:“我不喜这个,停手。”说着,便伸手按在小唐的手背之上。
小唐蓦地停了下来,掌心一翻,把怀真的手握住,道:“本想先教你一次的,只是不听话。”
怀真心里果然有些酸楚,便回头道:“纵然是教,我也不要学这个。”
小唐对上她的双眸,问道:“那你要学什么?”
怀真张手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在小唐脸上亲了下,低低悄悄地道:“我要学《凤求凰》,《长相思》,《鹤冲霄》……”
这些自都是些缠绵悱恻的曲目,小唐忍俊不禁,悄声道:“小丫头,是学坏了么?”便低头也在她唇上亲了口。
怀真不答,只是痴痴看他,小唐看着她依依凝视自己的眸色,略想了想,便起手又奏一曲,口中念道:“苹叶软,杏花明,画舡清。双浴鸳鸯出绿汀,棹歌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
怀真搂着小唐,脸贴在他肩窝里,听着淙淙琴音,萦绕耳畔心头,已经似人间天上,又听他口吻深沉,眉目含情,缓缓念来,一瞬之间,竟更觉意动魂倾。
☆、第 261 章
这一首略带欢沁的《鹤冲霄》,给他徐徐弹来,娓娓念来,曲调婉转有情,颂有金石之声,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独此一品。
怀真听得心旌神摇,便禁不住频频去亲小唐,小唐心中自是喜欢的紧,却偏笑道:“怀真果然是学坏了,如何总轻薄我?”
怀真端详着他,竟轻声叹道:“我只想着,这般好的糖大人,如何就给我得了?”说着抿嘴莞尔,眼波摇曳。
闻听这话,又看她是如此多情之态,小唐心底的喜欢竟如甘泉一般满溢,汩汩地将要欢跑出来似的。他便凝视着怀真双眸,低头在她额上一亲,低低沉声说道:“可知我心里也是这般想的?这般好的怀真丫头,如何竟给我得了。”
彼此相看,目光如胶似漆般纠缠在一块儿,这会儿彼此心底所知所感,竟也是一个“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了。
怀真便忍不住又凑过去,小唐俯首回吻,两个人便如那水中鱼儿似的,不停地爱吻连连。
且不说两个人似蜜里调油,两情相悦,欢喜无限,与此同时,就在屋外廊下,有一人呆呆站着,悄然无声。
耳畔听到那带着欢悦的琴音自窗户传出,又隐隐听到屋内两人的对话,她站了半晌,便默然转身,悄悄地自去了。
正是京城最热的时节,新罗国的使节便到了,礼部众人接了,有条不紊地安排住宿、面圣等事宜,又商议前往新罗册封一事。
因礼部事先有所准备,早早儿地商议定了,如今也不过是陪新罗使者走走过场,只就些细枝末节,略作些微调整罢了。
先前曾说这新罗乃是小国,百年来附属中国,因敬仰上国风范,故而一应的官制规矩等也都学中国的规制礼数,连官袍都也是仿类本朝的衣冠,这些派遣来朝的官员,也果然都精通中国语,连那些随从们、对寻常日用交流等话也都通晓。
新罗本也有驻使在京内,两下的人见了,自把京内的情形通也说了一番,因议论起这次去新罗的礼部官员,这驻京的新罗使官便笑吟吟说道:“只怕多半是礼部的唐侍郎了。”
新罗来朝的使者却早听闻过小唐的名头,因道:“可是前日里接见我们的那位面容出色,如同天人一样的侍郎大人?”
这驻京的官儿笑道:“您说的没有错,便是这位大人,您可曾听闻他的事迹了?”
这使者惶恐道:“听闻先前灭覆沙罗,便是这位大人所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小唐的来历说了许久。使者越发明白,便道:“若承蒙这位神勇无双的大人前去我国册封世子,此乃极好之吉兆,也是我新罗的大幸了。”说着便含笑点头,拱手向空敬祷。
只因要接待这新罗来人,小唐连日来甚忙,加上齐缘又有些犯了旧疾,上下一应事务竟都又落在小唐肩上,亏得他精力强悍,又惯常如此,倒也料理的妥妥当当,一丝儿纰漏都不曾有。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小唐既然是如此,礼部一应上下便自然也是极为体面精神,一个个龙睛虎眼的,这来朝的新罗使者看在眼里,心想不愧乃上邦人物,越发敬服不已。
又过数日,面圣之后,便定了出发新罗的日期,也定了出使人选,果然便是唐毅。
原本众人也都料到必然是小唐挑着这担子,终于尘埃落定后,众人喜的喜,忧的忧,便不足尽述。
而对怀真来说……也早就心底有数,何况这是小唐的本职,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反倒是唐夫人大为烦恼,竟止不住发了一顿脾气,连叫小唐辞官的话都说了出来,怀真只好尽量宽慰唐夫人罢了。
话说这日,小唐自礼部回来,自从定了出使之事后,齐缘的病也好了,便把礼部的事儿接了一半儿过去。
因此小唐才得了些闲暇,也终究按时地回家了。
只说小唐下马进门之时,忽隐隐地听到门房里有人在说话,一人道:“这回是招财叔你输了,倒是要请我们喝酒才是。”
却听招财道:“又值得什么?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难道我老头子了,还要赖你们这帮猴崽子的酒不成?瞧一个个怕的这怂样儿。”
众人便哄笑起来,小唐停了步子,便转头看去,跟随的小厮唐升正欲喝止他们,小唐却自迈步往内而去。
里头的众小厮忽地见小唐来了,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做声,原本围着桌子,或坐或站,此刻尽数站了起来,躬身见礼。
唯有招财仍是一脸木怔之色,随众起身行礼而已。
小唐笑道:“无事,你们先出去罢,招财留下。”
众小厮听了,便忙都退了出去,门房之中因只小唐跟招财两人。
小唐打量了一眼周围,见门房虽不免有些简陋,然而倒也看的过,桌上放着几个茶盅,还有残茶仍在。
小唐便觑着招财,因道:“招财叔来了这些日子,一直没得空跟你说话,却不知还习惯么?”
招财道:“拖赖大人照料,自是很好,上下众人也都是极好的。”
小唐笑看着他,道:“只不过,对招财叔而言,这样实在是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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