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然,她这个曾经居住在这里,真心喜欢这个地方的人,从内到外却是变得厉害!安水屹安排她旧地重居,是个什么心思?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坐在靠窗边的暖炕上:“苏娘子,您坐下来歇歇。王爷已经吩咐了,侍奉您的都还是我们这些旧人,好让您不感到陌生。奴婢给您端一杯热茶来!”
苏离兮语道:“不要茶水……给我一杯温水就好!”
青梅瞄了她一眼儿,答道:“是!”
怀孕的女子怎么能喝茶?茶叶有提神和刺激的作用,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五日前她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便一改颓废消极的态度,立刻打起精神来生活,吃不下也要吃,喝不下也要喝,腹中的孩子需要营养。他或者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这个做娘亲儿就一定要好好养育孩子、保护孩子。就像前世时的妈妈,还有这一世的苏荷请娘亲儿。
青梅端来了一盏温水,轻轻放在红木镶嵌金银彩花贝壳的炕桌上,又摆上几盘精致的点心:“苏娘子请用水,奴婢去外间看看鲫鱼汤熬好了没有?”
炕桌上的瓷碗冒出袅袅的白烟,苏离兮的手无意识地抚摸住自己的肚子,心中对未来的处境十分担忧。那一日安水屹匆匆离去,神色凝重之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了,他是不是该彻底死心了?这几日他再也没有来过,根本无法猜测他的心意?
这敬王府确实不宜久留!但是,外间兵荒马乱的,到处抓捕杨氏余孽,她又该如何生存下去?以前不知道怀孕的事情,便觉得再苦再累也能忍受,大不了做乞丐讨饭吃,或者到大户人家为奴做婢讨生活。她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劳作和辛苦难不倒她。然,孩子怎么办?怀孕的女子如果朝不保夕,饥一顿、饿一顿的风餐露宿,流落街头,如何养育孩子?
唉……苏离兮深深地叹息着,纠结着,厚着脸皮住下?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算她顺利出了京都城去西北方向寻找杨熠,千里迢迢之路翻山越水,自己能坚持到那一刻吗?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各地军阀盘踞,山匪歹徒拦路抢劫,强壮的男子尚且无法自保,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这温暖如春的卧房,忽然就叫她觉得憋气难耐了。苏离兮从暖炕上下来,向隔间的书房走去。
一抬眸,苏离兮猛然间愣住了……
雅致的书房内,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像,竟然环绕挂满了整间屋子!
画中,美丽的女子翩然起舞,或云袖婉转、或衣带飘飞、或纤腰轻转,或摇曳婆娑。清丽妍媚的舞姿层出不穷,巧妙的设计新意迭出。各式各样的舞蹈动作中,有的如同轻捷飘逸的飞鸿,有的像光彩夺目的春季繁花,有的若落英缤纷浮云卷波。
苏离兮眼眸中闪过惊喜,喃喃自语道:“《梨花落》舞谱!”
那画中的女子巧笑盼兮,眉眼含情,容颜清丽,舞姿婀娜,可不正是三年前的自己吗!
苏离兮一时感叹万分,心潮起伏,那个时候
tang的自己正在爱慕着安水屹,舞动回转之间都是看向绘画人的脉脉深情。
她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十六幅梨花落舞谱全都在这里了!她身不由己地、缓缓地走过去,抬手轻轻抚摸着一幅幅画卷,旧时的情结暗暗浮动于心头。
“记得画这些舞谱之时,你天天督促着我快点画,总是嫌我画的太慢。”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离兮缓缓地转身,眼眸恍惚……
一身儒青布袍的安水屹缓步走了进来,清晨的眼光照射在他颀长的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的金晕。
俊美无双的男子,唇角儿噙着一抹温存的笑:“而我却不肯将就,稍微有一丝不满,就会重新来画。后来,我在北疆行军之时,常常会后悔自己过于苛刻,没能早早完成你的期待,答应给你的二十四幅梨花落,一直都没有机会完成。”
苏离兮默默转身,目光重新停留在墙壁上的画卷上。
安水屹的语调中带着伤感:“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往事不能重来一遍。彼时,我总觉得一辈子很长、很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相处,我可以精雕细琢为你做舞谱。”
苏离兮低垂下眼眸,心口闷闷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你看这一幅……”他走到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你跳这个舞姿之时,梨花漫天飞舞,雪白的花瓣落到你的发髻上,差点迷住了你的眼睛,呵呵!”
“还有这一幅画,那天时间已经很晚了,满天的夕阳映红了云端,我说等明日再画,你偏偏不依。说什么不画完,就不肯进晚膳。”
“左边的第三幅,你那一日不下心扭到了脚儿,不能做太难的动作,我只能从作画中找技巧……”
“别说了、你别说了……”苏离兮蓦然打断了他的话,悲切地言道:“你只看到跳舞的我,还有绘画的你,你可曾听到琴音?这些舞谱中飘着琴音,你可曾听到了沣年的琴音!”
安水屹后退一步,神色凄然!
苏离兮的眼眸中迷漫起点点泪光:“沣年死在我的怀中,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死之前也想再看我跳一支舞,也想再次合作。他弹琴,我跳舞……谁给他这个机会?上天会不会让时光倒流?”
安水屹沉沉地语道:“我也曾视他为挚友,奈何他不能真心待我!”
苏离兮凄冷地笑着:“对、对,造化弄人,我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我们始终都不能在一起了。三人行乐,传为美谈,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神态悲哀,一手扶着门框,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梨花落》舞谱虽然可以唤起她心中的美好记忆,也能唤起某些不可磨灭、无法挽救的伤痛。
如今,在她与安水屹之间横隔着太多、太多沉重的东西,根本无法释怀……孩子、杨熠、李沣年、昶蕞,沅淑阁宫女们的惨死,国破家亡的仇恨,万千百姓的流离失所。
就算她有心念些旧情,良心却难以安宁!
苏离兮在暖炕上坐下,看着站在门边上的安水屹:“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我的心意早就告知过你了,如今我有了孩子,更加不可能背叛孩子的父亲,只能再次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孩子,时时刻刻牵动着娘亲的心。孩子,会将父母牢牢捆绑在一起。她这一辈子都注定了是杨熠的女人!
她凝视着他:“水屹,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安水屹久久地沉默着,终于他还是开口了:“离兮,这个孩子……你不能留!”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碗药
安水屹站在门边处,长长的衫袍被风吹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离兮一时没有听清楚,或者是内心根本就不敢听清楚。她瑟缩了一下,有点惘惘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是杨熠的,不能留!”
他沉静地言道:“前朝末亡国之君的孩子不能留,大齐国容不下这样的孩子。一旦消息走漏、便是一场泼天大祸。离兮,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我只能、也只能这样做。”
窗外射进来的日光十分刺眼儿,苏离兮面如死灰,觉得自己的头脑发晕,一颗心儿却又清清楚楚地揪痛着,隐约有了一种就要崩裂开的痛楚。天塌地陷的恐慌,逐渐绵延向她的全身,绵延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绂。
“安水屹……敬王爷!”她的声音蓦然提高了音调,变得凌厉几分。
“离兮……”安水屹嘴唇儿嗫嚅逼。
她的脸色铁青,震惊之后的眼眸中漫延着失望,像死灰一般儿沉寂下去。她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言道:“你今天过来,是要杀了我的孩子?”
曾经,泛舟湖上净若莲花、一尘不染的男子,在战场厮杀三年之后,就变成了这样的模样?那男子唇角儿清淡迷人的微笑,纯洁而温暖……
连续五天没有出现的他,这几日一直再琢磨这件事情吧?他定然是下了决心,才重新出现在这里。他将十六幅《梨花落》悬挂这书房里,故意给自己看见,是不是想唤起一下旧情之后,再软硬兼施逼她就范?
安水屹缓缓走进来,眼神中含着悲悯之色:“我不愿意这样做,离兮,我是真心不愿意这样做。若是别的什么男人的孩子,我都能忍下来。而这个孩子的身份太特殊了,大齐安氏根本无法容忍。真到了那个时刻,只怕我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他的目光飘到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苏离兮的身子摇晃几下,面色一片冥白,她倒在暖炕上半阖着眼呼吸沉重。安水屹想要搀扶她一下,被她狠狠地用手打开了:“你走开!”
她看向他的目光多了怨恨,神态也变得坚毅起来:“敬王爷,今天你若是敢要我孩子的命,将来我必然会杀了你报仇,我苏离兮在此发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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