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也不必再担心,如今她要防备的,只有朱祐杬。
说起朱祐杬,那日他与朱见潚在书房密议逼宫谋反一事,尽数被蒋宁安听去,他虽知蒋宁安倾心于他,却终究不能与她交心相处,何况那晚蒋宁安亲口说要进宫检举他,他便更不能轻易放过她。
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她到底尚存几分怜惜,他便也不忍杀她灭口,只得将她关在后院,又加派人手严加看守。
说起来,蒋宁安也是硬骨头,何况她自小习得一身好本领,哪里甘心被关在这里。
时至晌午,丫鬟如期给蒋宁安送饭,推门进了屋子,蒋宁安尚坐在妆台前绣花。
丫鬟见她这般认真的模样,自是有几分惊诧,想她蒋宁安自小舞刀弄枪,何时碰过这等细致东西。
“王妃,用膳了。”
丫鬟轻声唤她,蒋宁安方才悠悠然放下手中之物,又不紧不慢的走去坐下,兀自拿起筷子,而后问道:“今儿什么日子?”
闻言丫鬟道:“今儿正月初五。”
蒋宁安听言顿了顿,不轻不重的放下手中筷子,丫鬟见她此举,不免一怔,却见她面露不悦,言道:“你出去吧。”
丫鬟哪里愿意出去,扭扭捏捏唤道:“王妃……”
蒋宁安这便侧首望着她,冲道:“我吃饭还不至于要你看着,你站在这儿碍着我的眼了,我吃不下!”
丫鬟没辙,想起外头还有人把守着,量她也不会耍什么把戏,便也应声出去。
待丫鬟将门带上,蒋宁安便不禁扶额沉沉一叹。她自知朱祐杬若要逼宫谋反,定然会赶在张均枼临盆之前,可今日已是正月初五,算算日子,张均枼已经足月了……
快了!快了!
不行,她今日一定要逃出去,她一定要进宫,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祐杬去送死!
蒋宁安收回手,撑着桌边站起身,轻手轻脚走至门口左右仔仔细细瞧了一眼,外头自有人把守,不过这个时辰,守卫定然要比平时松懈一些,毕竟是午膳时辰。
她急急忙忙折回身,思虑良久,可她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如今她脑中唯独有一片鲜红,那尽是血染紫禁城的场面;眼前是朱佑樘与朱祐杬兄弟二人兵戈相向,为皇权厮杀;耳边亦是阵阵马蹄,和刀剑相撞的刺耳声音。
如今她已是愈发紧张,她紧靠在门上,仰面顺着门框蹲下身子,心中一阵火急火燎,她只恨自己不够聪慧机敏,亦恨自己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
她睁眼忽见滴滴水珠落在桌案边上,只觉怪异,于是起身走去瞧了瞧,方才察觉那水珠是自上面滴下来的,是以仰头望去,果真见屋顶上有一道缝隙。
昨儿下了一场大雪,想来这水是屋檐上的雪融成的。
王府侍卫守在屋子外头,忽的听闻屋子里头一阵噼里啪啦响,疑是蒋宁安打碎了桌上的瓷碗,丫鬟站在外头察觉苗头不对,连忙吩咐那两个侍卫开门。
哪知蒋宁安自屋子里头将门上的木销插上了,侍卫经一番折腾方才将门推开,进屋却见一地的汤水和碎瓷,而蒋宁安已不见踪影,再见那桌子上一片光影,丫鬟抬头,独见屋顶上一个人头一样大小的漏洞。
丫鬟心中一阵惊慌,急忙转身望着那两个侍卫,言道:“王妃逃走了,你们两个快去追!我去禀告王爷!”
侍卫应声而去,丫鬟却是急得直跺脚,嘴上虽说要将此事禀告给朱祐杬,心里头却又没那胆子,只因朱祐杬曾说过,若是她看不住蒋宁安,她便甭想活着离开王府。
想这小丫鬟到底还算是知分寸的,纸包不住火,此事终究是瞒不住朱祐杬的,她沉叹一声便也跟了出去。
再看蒋宁安,哪里像那丫鬟所想的那样,自屋顶上那漏洞逃了出去,她分明是躲进屋角那橱柜里去了。
况且那漏洞不过人头大小,想她蒋宁安便是再瘦弱,那也断断爬不出去。
蒋宁安透过橱柜缝隙瞧见丫鬟连同侍卫皆已出了去,这才出来,又伏在门边将头探出去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连忙跑出去。(未完待续。)
第卌三章 劳中辛侍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佑樘患了天花之事,即便张均枼身边的人口风再紧,也难保此事不会传到朱祐杬耳中。
至于缘由,乾清宫人多眼杂,便是南絮她们几人不说,也总有个颇是机智的人猜测出来,偏偏那颇是机智的人,就是朱祐杬的眼线。
想想朱佑樘患了天花,恐怕无药可治,此事于朱祐杬而言,自是大好。
朝中盛传太子朱厚照并非汉人所出,朱佑樘又没有旁的子嗣,他一死,这江山必定易主。他若是遗诏朱厚照继承皇位,那朱祐杬便命他那一党中人趁势造反,而后朱见潚再带兵逼宫,支持朱祐杬继位,到时即便朝中元老心里头不服气,恐怕也无话可说了。
换句话说,依着如今这大好情势,只要有朱见潚的支持,这天下之主,非他朱祐杬莫属!
想他朱祐杬起先因惶恐朱佑樘的猜忌,是以同朱见潚商议了进京之后应当如何带兵打进皇宫,而今朱佑樘重病卧床,张均枼又全心照顾着,根本无暇顾及旁的。照这情势看来,朱见潚也无需大费周折的绕道前行了,领兵自东华门直驱奉天殿便可。
今日正月初五,朱见潚已回蕲州约半个月,既然是快马加鞭,他这个时候应当已在回京的路上,想必不日便可进京了。
待朱见潚进京,他再与他汇合,到时再重新商议如何进宫也为时不晚。
午膳过后,朱祐杬方巧出了殿,许是吃得多了些的缘故,这会儿腹中总有些许胀气,他便随处走了走,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声疾呼,呼的是“王爷”!
朱祐杬循声望过去,只见来人是贴身伺候着蒋宁安的那个小丫鬟,她虽远远望着他,可一旦他们二人四目相望时。她那眼神又变得极是迷离。
那小丫鬟神色张皇,匆匆忙忙跑过来,亦是气喘吁吁,因她奉朱祐杬之命紧看着蒋宁安。是以如今朱祐杬见她如此慌张,心里头也不由自主的有几分惶恐。
朱祐杬亦是有些急切,斥道:“何事慌慌张张!”
小丫鬟站定了身子,却是愈发怯懦,抬眼望着朱祐杬。目中闪过一丝畏惧,吞吞吐吐,良久方才挤出来一句话,只道:“王妃……王妃,逃走了……”
“什么!”
听闻蒋宁安逃走,朱祐杬果真是惶惶不已,一旦蒋宁安进宫检举他勾结朱见潚意图谋反,那莫说他所策划的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就是他这条命,恐怕也是堪忧!
小丫鬟见朱祐杬这脸色铁青的模样。又记起他曾说的那话,已是吓得不敢接话,朱祐杬继而又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是刚才……”小丫鬟依旧是心惊胆战。
朱祐杬心里头虽是焦急,却也没有直奔皇宫 ,反而是折回身朝后院儿走去,转身那一瞬又不忘愠怒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派人把府里封锁起来!”
“是,”小丫鬟急急忙忙应声而去。
再说朱祐杬追到后院儿时,哪里还有蒋宁安的身影,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她怕是早已逃出了王府。
朱祐杬到底是比那些下人聪明的,她他方才进屋便已察觉了不对,仰头见那漏洞微小,蒋宁安根本不足以出去。收回目光又瞧见屋角衣柜门大敞着,当即明白这是蒋宁安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自然极是悔恨,是以立即转过身,望着那丫鬟斥道:“混账东西!”
小丫鬟不敢抬头看他,朱祐杬也不再搭理她,疾步出了屋子。彼时又吩咐道:“备马!”
再瞧着蒋宁安,自出了兴王府便是快马加鞭,进宫一路都不曾停歇,朱祐杬离府时,她已到了皇城外。
想这兴王府与皇宫相隔原本便不远,如今这一路疾驰,不过片刻便能进宫了。
可巧皇宫里三层外三层,单是皇城那最外头的一层,守卫已是森严至极,这蒋宁安又何来本事一路畅通无阻。
她自然是在皇城脚下便已被人拦住。
只是她骑马疾速,侍卫见着她,自然是早早的便在前头拦着,可蒋宁安却是顾不得那么多,远远一声高呼,只道:“让开!我是兴王妃!”
侍卫见势也招架不住,加之听闻她是兴王妃,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便只好放行。
这一路颇是崎岖,蒋宁安终于行至乾清宫,按道理来说应是迫不及待的进去,可她下了马远远望着乾清宫大敞的殿门,却是止步不愿再前行。
她怕是后悔了。
对,她后悔了,她的的确确就是后悔了。
她如此大费周折的逃出王府,又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到皇宫,却是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后悔了。
说来真真是可笑。
她竟不知自己做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她如今检举朱祐杬,便真的能保住他的性命么!
怕是不能吧……
朱祐杬勾结死囚朱见潚,企图逼宫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此事原本便是十恶不赦,何况危及到朱佑樘的帝位,他果真能轻饶了他么!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