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人多,众口难调,所以准备得十分丰盛,咸淡荤素俱全,完全不似晚晴阁平时的清淡简单。
不用兰倾旖说什么,都不是客气的人,喝粥吃饺子夹小菜,各自填饱肚子。
闻人岚峥不知道是心怀愧疚还是良心大发,竟然没管兰倾旖,专心照顾他妹妹。
闻人楚楚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同时还有点不解,他今天怎么不理师叔了?
闻人岚峥对此却十分淡定,“因为我知道我顾着你不理她,她绝不会在意,保不准还会觉得轻松。但我顾着她不管你,你肯定会和我闹。”
所有人:“……”
兰倾旖默默咳嗽,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
不成了,她好想笑。
这段对话一出,气氛也很快活跃,那种若有若无的沉闷感终于消失,五个人说说笑笑,用了顿丰盛的早饭。
撤下碗碟桌椅,三个女子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说话。韦淮越和闻人岚峥对视一眼,一个赏花一个喝茶,觉得该谈的昨晚都谈过,现在没啥好谈的。
玉琼忽然进来,脚步略急,带起一阵微风。“小姐,少爷来了。”
闻人岚峥目光如看蚂蚁般不经意瞥过,微微一怔,放下茶杯,仔仔细细看两眼,眼中掠过一丝深思,神色奇异,似在从记忆中搜索什么。
兰倾旖一眼掠过,抿唇默默叹气。
闻人楚楚顺着他俩的视线看去,没看出啥不同,不由伸脚去踢她老哥。
当着师叔的面这样看别的姑娘,还是她的贴身婢女,这样真的好吗?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
闻人岚峥没理她。
“谭茜琼!”他忽然叫出她本名。
听见这声呼唤,玉琼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闻人岚峥看着她。“六哥十多年来以为你死了,想不到在这里。”
玉琼垂眸。
她曾是世家大族备受宠爱的嫡小姐,会在父母怀里撒娇,会和兄姐嬉闹欢笑,会期待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会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可这一切,都毁在***的阴谋陷害中。
一夜间,她失去所有。
忠仆替她被捕,刚满八岁的她蜷缩在马车底被死士匆匆送出玉京,车轮辘辘,路过午门刑台她看见谭家一百四十人遍体鳞伤,看见父亲被打瞎双眼汩汩流血绝望向天,看见母亲闭上眼靠在父亲身上不愿触这阴冷人间,看见兄嫂姐姐不成人形,看见日光一闪,一百多道白光拖着血色弯月当头劈下,鲜血如霓虹纷落浸透刑台。
而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四皇子,杏黄长袍监斩台上冷然而笑。
她匆匆逃出走投无路,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又年纪小身无分文,不懂谋生技巧人情世故,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父母兄姐送她离开时,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报仇;死士在她身边死尽时,血泊里再次重申这个要求。他们只要她,活下去。
她沦为乞丐流落异国,还是最末等最无用时刻受人欺凌的那个。为了生存,她在农田里偷过农民饥荒里用来救命的红薯,在垃圾堆里寻过吃食,在恶臭阴沟旁熬过伤病……几度辗转,她沦为人贩子手里的奴婢。人贩子手里容不下苦大仇深的千金小姐,只容得下乖巧听话的沉默羔羊。
但没关系,她只要活下去,不惜深陷风尘。
报仇,她想过,却又不愿再想。远在他国,孤身一人。她拿什么去报?
天可怜见,她命不该绝,被卖到长宁侯府。
先伺候二小姐,她因聪明伶俐知分寸,被送给刚从师门回家性格古怪冷僻的大小姐。
那年她九岁,第一次见到不久后名动天下的赫连若水。
“君子佩玉,琼意喻美好。你就随玉珑姓玉,名琼如何?”没有预想中的打骂责罚,反而是笑语盈盈眉眼春风。
君子佩玉,爹爹也说过这话。所以他的孩子名字都暗指“玉”。娘也说过,琼字意喻美好。所以她名中带“琼”。
她尚且年幼,不知这人间没那么多巧合。
她姓玉,名琼。那个浴火归来夭矫绝世的女孩给了她堂堂正正的身份。
多年后她的主子出师历练,推波助澜借力打力,将四皇子党连根拔起。
当一纸文书扔到桌上,主子命令她仿制书信暗中送到宁王府时,她才知自己以为深藏于心的秘密早已纳入她明慧炯彻的目光。
可那又如何?命运兜兜转转,终不负她。
年华荏苒,时光匆匆。当***和四皇子党都烟消云散时,她终于能解脱。
这世上已没有谭茜琼。
玉琼忽然微笑,眉目平和,目光清澈。
“不!您认错人了!我姓玉,名琼。”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四次求亲
闻人岚峥转头看向兰倾旖,轻笑:“这算不算缘分?”
“没觉得。”兰倾旖眼神示意玉琼下去。
“什么缘分?”赫连文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没什么。”兰倾旖淡淡答。
看见闻人岚峥和韦淮越都在,赫连文庆嘴角一撇,一幅不出所料的样子,看向赫连无忧,眼神询问刚才发生什么事,后者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
赫连文庆这才放下心来。
兰倾旖给他递杯茶,斜眼看闻人岚峥,“你有话直说,我听着。”
“哦!”闻人岚峥笑意微微,和蔼可亲好商量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兰倾旖:“……”
众人:“……”
什么叫言语杀手?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什么叫石破天惊?
这就是!
众人被雷得外焦里嫩。
兰倾旖心脏跳得飞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筋暴起。她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好脾气好修养即将破功。她吸气,再吸气,总算压下海啸般狂涌而来的怒火,寒声质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成亲?”
“不嫁我,你想嫁谁?”闻人岚峥眼眸微眯,几分提醒几分危险。
“我谁都不嫁不行吗?”兰倾旖冷笑。
赫连无忧拉她衣袖低声提醒。“姐姐,名节!”云国民风开放不假,但任何事都是有限度的。他们亲过抱过同床共枕过,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教,她的确只能嫁他。
“名节?”兰倾旖挑眉,满脸困惑。“那是什么东西?我有过吗?”
众人:“……”
见过剽悍的,没见过这么剽悍的。
简直剽悍到无耻!
“你这是在建议我直接把你吃干抹净?”闻人岚峥眼角斜飞的弧度漂亮得惊人,笑吟吟道:“既然你没有名节,那我也的确不用客气。想不到你这么主动,真让我惊喜。”
兰倾旖:“……”
众人:“……”
韦淮越杀气腾腾地瞪他。
闻人楚楚低头,脑袋几乎要埋到桌子底下。
皇兄,你这样真的好吗?
赫连文庆抬手捂脸,**般的和身边的赫连无忧道:“我一直以为若水已经够无耻够不要脸了,想不到今天居然碰到一个比她还无耻还不要脸的。他俩太可怕了。”
赫连无忧深有同感地点头。
够无耻够不要脸的某人恶狠狠杀来一记眼刀。
兰倾旖深吸气,知道再进行下去肯定会在某些流氓话题上越扯越远,而这方面斗嘴也斗不赢他。这是女人天生的弱势,脸皮也没人家厚。她不干这种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蠢事。
所以她决定把话题扯回正常范围。
“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废话?在你眼里这些都是废话?兰倾旖,我有时真恨不得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我的心意,不是拿来给你糟蹋喂狗的!”闻人岚峥目光阴冷,冷笑森森。“我总共向你求过三次亲。第一次半明半暗你装没听懂不回答。第二次你压根没让我说出口就拒绝说当没听见。第三次你直接给我塞了个女人!这是第四次,你想怎么做?叫你的护卫将我拿下送进宫任我自生自灭?还是直接杀了我?”
兰倾旖脸色发白,紧抿成直线的双唇也在发白,她默然不语。
“我就坐在这里,不反抗也不逃,你要抓要杀,尽管来!”闻人岚峥冷笑,身姿笔直,下巴微抬,充满挑衅地看着她,那神情姿态,宛若登上他龙泉宫的宝座。
气氛顿时紧张,空气中充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闻人楚楚目不转睛地盯着兰倾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紧张地握紧双拳。
兰倾旖却平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失态无措都没出现过,她安安静静坐着,神容沉稳,姿态优雅,比不上他高人一等的张扬霸气,却更有种内敛的尊贵。
她凝眸注视着他,淡淡一笑,笑意清浅如溪流,自有种令人平静的力量。“若是真能杀,你的尸骨都寒了两年,何必等到现在?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杀不了对方,因为我们都舍不得。”
闻人岚峥沉默。
“我们现在这种身份,是荣耀也是束缚。在其位谋其政,很公平。你来玉京,就真的只是冲我而来?这话谁信了我都不信。”她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不对,补充道:“我想,不管你有没有认出我,你都会来,只不过若你没认出,你就纯粹是为赫连若水而来,认出后就多了私事。无论你是想劝降还是想不得便毁,你的目的都不单纯。同理,我如果去玉京,也和你一样。你怎会不防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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