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筷子伸向另外一个碗,不等我问,他已经抢先开口了,“这个不关我的事,它本来就是这个颜色的,这是海鲜汤。”
“海鲜汤?”我在“青云楼”培养出来的镇定也渐渐压不住笑意了,“紫菜也算海鲜?”
“不算?”
“算。”我忙不迭地点头,“你这比饭还实在的一碗,也能算汤?”
他眼中露出一丝赧然,“我看一点怕不够,就把一袋都倒下去了。”
我的筷子伸向最后一个盘子,捞起一条黑漆漆的青菜,有进步,至少我看出来它是青菜了。
放入口中,才嚼了两口,就被什么东西刺着了,匆匆地又吐了出来,“沈寒莳,你的菜里怎么会有木屑和稻草?”
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回想着,半晌憋出来一句,“大概是厨房着火的时候,他们在救火,泼水的时候把柴禾上的木屑和稻草给泼进锅里了。”
“厨房着火的时候你在干嘛?”
他认真地回答,“炒菜。”
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厨房怎么着火的?”
“锅子里油太多了,不小心就烧起来了,我怕我的菜被烧焦,用内力逼了下火焰,想压到一边去,结果旁边就是柴禾堆。”他颇有些无辜,“就这样烧起来了。”
“那你还不跑?”
“那怎么行。”他手指着食案,“跑了菜怎么办?”
看他狼狈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叱咤疆场的少年将军英姿,我冲他一笑,“别听蔡黎那些人撺掇,你就是不会烧菜,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他要是天天烧这样的菜,我才会不要他好吧。
我站起身,“走,我们出去吃,顺道把人家厨房的钱赔了。”
他低声嗫嚅着,“赔、赔过了。”
我牵起他的手,“那走吧,忙了一个下午,你肯定饿了,我请客。”
他笑了,明朗俊帅,英姿勃发,却没有举步,而是将我按在了椅子上,“你的发,还未梳,我帮你梳。”
我和他,要么打打闹闹,要么战场厮杀,极少有这样温馨的时刻,也就由着他了。
于是……
“哎呀,你扯着我头发了。”
“别、别叫。”
“嗷,你簪子戳着我了。”
“等,等会。”
“沈寒莳,你没嫁入古家真是幸运,不会做饭,连梳头也不会,真嫁进门,三天就会被休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除了我谁敢要你啊!喂,你又脱靴子!”
“咻!”
我从门里窜逃而出,一溜烟地蹦到楼下转角处。
回首间,那人在灯笼晕黄中,一手举着靴子,一手叉着腰,眼神危险又放肆,笑容张扬又得意。
青衫飘飘,发丝飞散。
“好泼辣的男人,要好好管教。”有人低叹。
“就是,不然爬到妻主头上去了。”还有人符合。
沈寒莳眼神一扫,我身边顿时寂静无声。他捋了捋头发,施施然地飘下楼梯,骄纵地牵上我的手,“还吃不吃饭啦?”
扯着我一路出了客栈的门。
泼夫就泼夫吧,能泼到这么美的男儿,这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握紧那手。
他千里迢迢而来,除了我的安危之外,最主要的是相思入骨吧。
他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沈寒莳,你这个傲娇的男人!
☆、凤衣的醋
凤衣的醋
我来的隐秘,走的也悄无声息,与沈寒莳快马扬鞭,总算在与凤衣约定的十日内赶回了“泽兰”京师。
天色已暗,我遥望宫门的方向,拨转马头,“进宫。”
一路上,我始终在牵挂凤衣那信上的内容,沈寒莳说凤衣也只提及需我赶回,他就急急赶来接我,到底是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凤后不在宫中。”迎接我的,是云麒,“他说让皇上先歇息一夜,明日再谈。”
如此看来,凤衣不急嘛,连我回来都不见,想必又是在神殿里了。
云麒跪在我面前,一双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恭喜皇上平安归来。”
我含笑颔首,“替我向凤后道一声,我回来了。”
黑色人影倏忽从眼前消失,再遥望着金色的殿顶,忽然失去了那种急切的心情,这个容成凤衣,总有本事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兜头给我一盆凉水。
我望向沈寒莳,“我想回家去看看。”
我口中的家,只能是“百草堂”,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有人操持,裔萝、易澜、风璀虽然把“百草堂”当家,但个个都是好玩的性情,也不知道在他们手中,“百草堂”会不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很可能是门可罗雀,无顾客上门,甚至关门歇业。
哎,我的家啊,我准备毕生为之奋斗的阁主事业啊,说起来都是泪。
当我敲开后门的时候,我以为等待我的会是惊喜后的嚎啕,诉说“百草堂”在短短两个月间的破败,谁知门房也不过轻轻啊了一声,“阁主,您回来啦。”
这,不符合我的想象啊。
不仅如此,她甚至屁颠屁颠地牵上沈寒莳的马,眉开眼笑,“爷,您可来了。”
这算什么意思,抛下我去讨好沈寒莳,就算他长的美,也是我的人,我才是那个给你开银子的人。
我低声问着他,“这些日子,你常来?”
沈寒莳抛给我一个眼神,脚步飘飘上了楼,转身消失在一扇门口。
自打他在“百草堂”舞过一次剑后,我就单独为他留了间房,叙情馆么,就是房间和男人多。
我的心里稍安,有沈寒莳照应着,应该不至于太惨。
也就仅仅是稍安而已,他有治军之能,那些铁腕手段放在我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公子身上,那些身娇肉贵的爷们,还不被他玩死?
我提着沉重的脚步,慢慢上楼,才踏上几节楼梯,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大厅很静,静的只有一些丝竹声,以往酒斛错盏的声音都不见了,更别提划拳调笑声。
走到弯角,我的心更沉了。
以前的“百草堂”是灯光明亮,照的整个大厅亮堂堂的,如今暗沉沉的,连楼梯间都不见灯盏。
我的“百草堂”已经破落到了连灯盏都点不起的地步了吗,还是说客人太少,灯都不用掌了?
我三年的苦心经营啊,就成了一潭泡影。
当我转上二楼,心头忽然一颤。
不对!
虽然没有灯,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我的武功告诉我,这楼下大厅里不仅有人,而且有很多人,只是刚才太远,又被丝竹声掩盖了呼吸声,我没有察觉到。
至于没有燃灯的理由……
大厅正中的台上,四面垂纱,一盏盏的荷叶灯影影绰绰,台上人影的轻舞着,脚尖轻灵,仿佛踏在荷叶灯上。
昔有掌中起舞,今有灯上翩跹。
一层纱衣,被灯光投射出了完美的身形,扭转间,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呼吸不能。
那腿弯间的长发,随着身形摇曳,诱人捧起,轻嗅。
身体猛地转起,薄薄的纱衣飞旋,本该是所有风景俱露,那荷叶灯的火,却因为人带起的风声,猛的黯淡了下去。
看不清啊,什么都看不清。
厅中人,齐刷刷的叹息,纱帐中,传出一声轻笑。
轻的象树叶飘落水中时的小涟漪,轻的如廊下水滴摇摇欲坠后的溅落,勾了人的心,酥了人的骨,夺了人的魂。
无数人在感慨,唯独我在愤怒。
手指抠在栏杆上,指甲划过木头,咔咔地响。
该死的容成凤衣,我说过什么,不准在人前跳“天魔舞”,他当耳边风吗?
更主要的是,我发觉,两侧的灯火在一盏盏地燃起,整个大厅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他还在舞着,似乎没有察觉。
腿一踢,风吹起了纱帐,粉纱飞起,我的心口又是一紧。
一旁的小厮完全没有察觉我杀人般的眼光,擦着打火石,继续燃着灯光。
容成凤衣飞快地旋着,身上的袍子整个飞了起来,身边的纱帐也飞了起来,灯……也燃了起来。
手中劲气弹出,一排油灯瞬间打灭,我猛扑上去,搂住那个人,跃回楼中。
“砰!”
重重的声音,是我关门砸出来的声音,那个魅惑的人影,被我甩手抛进了床榻中,正含着媚色。挑着眼眸,笑望着我。
那双狐狸眼扬的高高的,这种眼睛最杀伤人的地方,就是每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都似乎是在笑,任谁都无法在这样的笑容和魅惑中动怒,任谁对上一双这样的眸光,都会被吸引沉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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