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桢点点头:“那里的景致确实不错,不过景致尚在其次。那里原是我惯住的地方,房中一应取暖御寒之物。都比别处精心些。老夫人身子弱,是特地为了避寒才来的,最要紧的是保暖。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凉,岂不是失了远道而来的本意?”
赵琇想起落梅院中东西暖阁里的大炕,还有前后院中的玻璃游廊。以及后院的汤屋,确实处处以保暖御寒为先。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真想不到那里原本是身体健康、武力值不低的高桢的院子。
高桢抬眼看了看她,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哪怕长大以后已经没什么了,母妃仍然会担心我在冬日里会着凉,便特地将我安置在那院中。整个连环庄。也就只有落梅院一处,是从进院门起就进了屋,不必畏惧寒风的。”他笑了笑:“那时母妃是住在西庄主院中的。我住落梅院,倒也离得近,且又暖和。”
赵琇想起了王妃钟氏,心里有些不好受,轻声道:“王妃是一片慈母之心,她生前对你如此疼爱。也不会愿意看到王爷和你一直为她伤心的。你要看开一些。”
高桢弯了弯嘴角:“我知道的,只是偶尔想起罢了。无论是王府。还是这处庄子,到处都有母妃生前的痕迹。我难免要多想几回。但你们放心,我不会因为伤心而损了身体。母妃已经去了,父王身边只剩下我,我还要照顾父王呢。”
赵琇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怀疑,他把惯住的落梅院让给她们祖孙住,自己却住在从前不用来住人的栖凤斋,莫非不仅仅是为了就近照顾广平王?也许,在落梅院中,也有许多能让他忆起亡母的事物吧?虽然她不能确定高桢是否有这种想法,但也不再说多谢他推荐院子的话了。
高桢又问赵玮:“你挑了哪个院子?落梅院小,老夫人与赵妹妹住了进去,就只剩下西南边的小轩一间空屋子了。可那里是书房,只怕不好住人,你想必是住到了别处吧?”
赵玮笑着点头:“是,我如今住在松柏居,就在主院西南面,离落梅院并不是太远。”其实两个院子之间还隔着一整个主院,并不算近的,但跟其他院子相比,这已经很近了,院里的书房又十分吸引人,所以他才选了那地方。
高桢微微一笑,赵玮选的果然是松柏居。先前他命人收拾屋子时,因松柏居曾经住过钟雅卓的缘故,特地命人将那里的东西全都换了新的,又多多地放上各种书籍,本来就是预备要给赵玮住的。如今看来,他对这个好友的品味还算拿捏得妥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到饭时了。赵玮赵琇需得回落梅院陪张氏用饭,高桢这里用完饭,再巡一巡庄子,就要准备回城,因此双方便先行道别了。他们也没觉得十分不舍,因为高桢只是来打点的,过几日他就会陪着广平王一道住过来,日后要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东西庄相邻,中间又没有围墙相隔,这跟两家做了邻居也差不多了。
高桢送赵玮赵琇出院,赵玮先一步出了门,赵琇殿后,却被高桢叫住了:“落梅院……赵妹妹住得还算舒适么?”
赵琇回头嫣然一笑:“很好啊,我住西暖阁,感觉特舒服。”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疑问:“我瞧那边次间里的摆设,好象很象你王府里的书房,莫非……”
高桢微笑着点头:“正是,我住那里时,一向是在西暖阁起居坐卧。那边窗下正对着院里的梅花,看着景致更好。”
说来也是,赵琇想起落梅院的情形,确实是西暖阁窗下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梅花,至于东暖阁,虽然装饰更为华贵,景色却要差一些。可这么说来……她岂不是住进了高桢的房间?赵琇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玮在叫她,她朝高桢笑笑,就要迈步出门,却又被高桢叫住。她与赵玮都疑惑地看向他,他看了看院中的梧桐:“好象起风了。赵妹妹没穿斗篷出来,会着凉的。你们稍等一等。”就叫人取来一件斗篷,深绿色的呢子,似乎是夹着孔雀金线织的,倾侧间便透出点点金光,内里则是光滑轻软的灰鼠皮。他将斗篷打开,轻披在赵琇肩上:“这是我从前的旧衣,如今已经短了,不太合身。我要守孝,也不好穿这等华贵之物,就送了妹妹吧,也省得压了箱底。千万别脱下来,免得一会儿吹了风。”
赵玮想想,就没让妹妹拒绝,再次道了谢,便带着妹妹回去了。赵琇轻声道一声谢,双手紧紧拽着斗篷的领口,边走边回头看高桢,只觉得那斗篷真的非常暖和,把寒风完全挡在了外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雀金呢
兄妹俩沿着石径返回西庄,路上还真的起风了。赵玮感受着侵入袖口的冬风的寒冷,就在庆幸方才没有拒绝高桢的好意,让妹妹披上了御寒的斗篷,否则这会子妹妹一定会着凉的。
赵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哥哥不要紧吗?要不咱们找间屋子躲一下,叫个人回松柏居替你取件斗篷来吧?”
赵玮笑道:“这才几步路?不必费事了。这里到底不是咱们家的地方,况且我也没那么娇弱。祖母还在等着咱们呢,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他摸了摸妹妹身上的斗篷,赞道:“果然是好东西,只是瞧着华贵,不是寻常能见的料子。世子长高了穿不得,方才便宜了你。”
赵琇笑道:“哥哥羡慕吗?不必羡慕嫉妒恨,回头妹妹也寻块好料子,亲手给哥哥做一件斗篷,也用灰鼠皮做里子,你说好不好?”
赵玮哈哈笑道:“果然好,我一点都不羡慕了。妹妹的针线,岂不是胜过世上所有的华服?”
赵琇心里一暖,笑着挽住哥哥的手臂,兄妹俩相依相伴,回到了落梅院。
落梅院里,张氏已经起来了,就盘腿坐在东暖阁次间大炕上。梅姑在旁指挥在一个婆子,和夏露一起搬来一张炕桌,见到兄妹俩过来,转身福了一礼。赵玮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便向张氏问安:“祖母歇息得怎么样?身上可好些了?”
张氏微笑着回答:“腰骨稍好些了,就是有些饿,待吃过饭,我再好好睡一觉。”她看到赵玮身上的衣服。便问:“方才起风了吧?你只穿这个不冷么?怎么没把斗篷穿上?”赵玮来的路上是披了斗篷的。
赵玮笑道:“方才在松柏居安置下来了,觉得身上有些热,就脱了。这会子在屋里,暖和着呢,不必穿上。一会儿吃过饭。瞧着风小了,孙儿再回去,就不怕冷风了。祖母别担心,这里是温泉庄子,比外头暖和些。”
张氏正色道:“虽有温泉,但也不是满庄尽有的。外头依然有大风,会下雪。你别掉以轻心,反而着了凉。”赵玮连忙应了是,她又转头看赵琇,有些惊讶:“你这身斗篷是哪里来的?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梅姑亲手打开婆子手中黑漆大提盒的盖子。将里头的饭食往炕桌上摆,同时笑着说:“赵姑娘这一身斗篷,小的倒瞧着眼熟,象是我们世子的衣裳。”
赵琇笑着脱下斗篷,交给碧菡:“可不是世子的吗?他见外头起风了,怕我身上穿得单薄会着凉,就把这件斗篷给了我。说是他自己穿着小了,又要守孝。留着也是压箱底的。”
张氏叫过碧菡,摸了摸那件斗篷的面料,又翻过来看里头的灰鼠皮。叹道:“这是内务府的制品,里头的皮子就是上等货色。外头这一层雀金呢,是把孔雀毛织进缎子里,有个名儿叫毛锦,听闻一向是进上的,极少有流落到外头来。这一款还夹了金线。不是一般的毛锦料子,又更珍贵几分。光是这一件斗篷的面料。就已价值不菲了,皮子倒在其次。你哪里来的好运气。竟让世子把这斗篷送给了你。”
梅姑在旁笑道:“这是那一年世子满十岁了,生辰那一日,恰好是正月初二,先皇在宫中召集诸皇子皇孙宗室饮宴,席间不知怎的,忽然问起了世子的功课。世子对答如流,书都背得极熟,哪怕是先生还没讲到的,也都全部答上了。先皇龙颜大悦,又夸我们王爷教子有方,赏了许多东西。王爷十分高兴,回到东宫就让世子在那些赏赐里随意挑选。王妃替世子选中了一匹雀金呢,有大半匹给世子做了这件斗篷,还有一件锦袍,剩下的就送给了钟家的雅卓少爷……”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
赵琇眨眨眼,问她:“钟家少爷也有这么一件衣裳?”跟高桢穿一样的衣服没什么,但跟八杆子打不着的钟家人撞款,这也太尴尬了吧?
梅姑大概也明白她的顾虑,连忙解释说:“钟少爷听闻也是做成了斗篷,在京里曾风光了一阵,但他也就是穿了一个冬天罢了,如今想必也在抄家时没入了官中吧?世子这两件衣裳,刚做好时经常穿,后来在这边庄子上遇见钟少爷也穿着一样的斗篷,就不再穿了,连那件袍子也压了箱底,一直都放在庄子里,没带回王府去。这是前几日收拾屋子时才拿出来的。世子穿着已经不合身了,送给赵姑娘,也是物尽其用呢。若不是两家交好,世子又怎会把这么贵重的衣裳送给姑娘?”
赵琇心想,这是叫她别在意钟雅卓那一件斗篷,嫌弃高桢的礼物的意思吗?反正钟雅卓早回老家去了,只要他别在她面前穿着一样的衣服出现,搞得好象他们在穿情侣装似的,其实也没什么。现代人,一件衣服卖掉成千上万件都是寻常事,要是真的在乎与人同款,还怎么过日子?赵琇只是不想跟钟家人撞衫罢了。况且现在是手工制衣的时代,两件同样料子的斗篷,应该还是会有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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