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秋水的眼神,纯净无邪,勾起他对书中颜如玉的所有期许。
母亲信中隐晦提及他年岁已到,该考虑成家立业的大事,他就为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勾画了神韵——以花为貌,以玉为骨,以雪为肤,以月为神,以诗为心。
却不想,在那岚岚细雨中抬起的人儿活脱脱就是他心中刻画的容颜。
好,真好!
想到此处,狄少爷扬起嘴角,在众人错愕中执杯起身:“大人,父亲,请容许我先去敬母亲一杯,出门几载,不曾在慈母膝下尽孝,学生愧疚。”长身玉立,气质高洁。
狄少爷在国子监进学,将来必然能高中进士,有这样的资本在诸位大人面前不卑不亢地自称学生。
唐韶不置可否,狄大人倒是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示意他过去,似乎很满意儿子如此孝顺知礼。
屏风后面的女眷把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几位女眷眉目喜悦,笑盈盈的脸庞色若春风。
因为狄少爷的到来。
一个温文儒雅的俊俏公子就这样步入众人的视野。
朗眉星目,斯文儒雅,气质不凡,眸光粲然,英俊得让年少的女子脸红心跳。
云罗抬眼望去,除了芸娘不为所动外,其他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露出羞怯的红云。
狄少爷的目光突然在某处停住,而后浓郁醉人,就像南飞的候鸟终于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急切地需要俯冲停靠。
狄少爷噙着温柔的笑,敬过范老夫人和狄夫人,然后顺着次序一个个敬过来,无一疏漏。
敬到苏谨梅时,狄少爷的酒杯清脆,竟然破天荒地和她碰了碰杯,其他几位都没有碰杯的小姐们,犹然沉醉于狄少爷的温柔,倒也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联想到被留在后院的苏谨梅,云罗不禁抿唇一笑。
狄少爷这边正一一敬酒,那边唐韶一桌已经酒过一巡。
唐韶虽然不热情,但好歹有陈靖安活络气氛,总算把那些过场都走了个遍。
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涌动着渐渐升温的热情,麻痹着众人的神经。
期间,狄夫人打了个眼色,另一桌的淑红就起身带着丫头悄悄离开,云罗下意识地盯了一眼那个离去的背影,而后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范老夫人这边,忙碌地为她夹菜、斟酒。
酒至半酣,狄大人的话就多了起来,拉着唐韶说起了满腹牢骚。
身为知府,责任重大。
千头万绪,杂乱无章。
看着富庶,士绅林立。
唐韶听了目光微顿,却不置可否。
说到动情处,狄知府俨然是唐韶的至亲好友,关切起唐韶的日常起居,最后还语重心长道:“大人一个人住于卫所,起居多有不便,家中长辈可曾派些贴心顺手的人过来照料?”
大家都支起耳朵听。
唐韶望着醉眼迷蒙的狄知府,脸色如常:“未有安排。”
未有安排?
“未有安排的好,未有安排的好……”狄大人一怔,旋即笑道,目光却迅速地睃到了林勇那边。
林勇闻言,笑容又浓了几分。
狄大人再次举起酒杯敬唐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就抬手一把夺过旁边伺候小厮手中的酒壶,殷勤地为唐韶满上。
可是,却因为有了三分醉意,手一抖,酒就洒了出来,甚至弄湿了唐韶的衣服。
今日的唐韶穿着常服,蓝色杭绸长袍,被酒水林洒过,一滩水渍抢眼地占据在衣袍上最明显的位置。
狄大人万分懊恼,盯着水渍,连忙起身,抱歉道:“老了,老了……唐大人,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要不这样,让人陪你去换身衣衫吧,府里有现成的。”
唐韶低头看着那方难看的水渍,皱了皱眉,最终点头。
狄大人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笑着吩咐旁边傻站的小厮赶紧领唐韶去换衣服。
唐韶的离开,并没有让他人多想,可是云罗却觉得眼皮突突直跳。
淑红的位置依然空着,这样的离去,是巧合?还是刻意?
如果淑红是狄大人抛出的第一个诱饵,那么,今夜的他们是不是都成了道具?
唐韶会不会入局?
想到此处,云罗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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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搭讪
去出言警告吗?这是狄府,她寸步难行。
去拦住淑红吗?如果早有安排,恐怕现在淑红早就在某处伺机等着唐韶了。
那就什么都不做?云罗想到万一唐韶真得入局,心里没来由一急。
真正是左右为难。
云罗的鬓角沁出了汗。
范老夫人见她神色恍惚,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冲她微微一笑。
“一个晚上尽是忙着给我老婆子布膳了,你也吃点。”范老夫人冲着桌上的菜肴努了努嘴,口气温和镇定,另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效。
云罗的神智立即回笼。
她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急昏头了?
淑红的离去,唐韶的换衫,为何引起她这么多没有根据的猜测?
就算今晚是一个局,凭她一个弱女子,她又能怎样?
相信唐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淑红困住。
如果轻易地入了局,那唐韶也不过尔尔。
相信他……
想明白这点,云罗倒也不再庸人自扰,含笑地接受范老夫人的好意,静下心享受起桌上的美食。
范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唐韶就回了座位。
狄夫人有些紧张地多看了两眼屏风那头,奈何什么都看不到。
狄大人依旧谈笑风生,唐韶应景地偶尔露点表情。
再过了片刻,莺歌急匆匆地赶到狄夫人身边,压着嗓子却可以让上桌的人听见:“林小姐不小心跌了跤,丫头们陪着去后院换裙子了。”
狄夫人点了点头,目光却是一暗。
不久,淑红姗姗出现,不过身上那条漂亮的银红色百褶裙却换成了绛红色,在场只要有眼睛的都发现了这个变化,但是,大家都有志一同地保持沉默。
曹瑛等几个的目光里就有了露骨的讥讽。
云罗的目光从淑红略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上打了几个转,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没有预想中英雄救美类的戏码上演,已经足够松弛她的神经。
摔跤,已经是最好、最自然的掩饰了。
淑红似是感受到云罗的目光,抬头安静地望过来。
云罗冲她微微一笑,纯粹而温暖,不带一丝嘲弄。
淑红似是很意外,眸子里的委屈一闪而过。
倒是个有骨气的。
云罗虽然对淑红无感,但,感念她也是牵在他人手里的木偶傀儡,惺惺相惜谈不上,落井下石可是不会做。
但愿她真是自己摔了,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林氏不着痕迹地把淑红粗鲁地按到了座位上,又热闹地扯起了闲篇引开女眷们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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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陈靖安在场的缘故,许太太热络地跟狄夫人表示要跟陈靖安打一声招呼。
大家都知道陈许两家的姻亲关系,很能理解许太太的举动。
病歪歪的许太太自从到了苏州,不知是因为气候宜人,还是因为杨太医妙手,抑或是因为千年人参的功效,总之精神好了许多。
甚至有这样的精力可以打招呼。
许太太隔着屏风,福了福道:“陈大人,妾身是临安许知秋的拙荆。”
也不能怪许太太如此急切地表明身份,那天陈靖安在后花园遇到芸娘,芸娘并没有回去跟许太太说,云罗就更不可能去多嘴。
所以,许太太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陈靖安来了苏州卫指挥使司任职。
她心里暗恼自己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又高兴陈靖安任了从五品的镇抚之职。
虽然不是文职,但凭陈大人吏部的资历,陈靖安的升迁是指日可待的。
一路盘算着回去就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许知县,又盘算着如何通过抛出这样的关系,得到狄大人更多的关照。
曹通判七月致仕,他们该送的礼也送了,该做的事也做了,现在既然有了陈靖安这样的关系放在眼前,她哪里肯轻易放过。
官场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多了,你提携我,我关照你,渐渐地,关系自然是越来越牵扯不清,也就分不出彼此,这样才能牢不可破。
许太太深谙此道,所以一有机会就紧紧抓住。
大家听到许太太的问安,一阵寂静,陈靖安暗暗皱眉,脸上却是笑得热情洋溢,起身拱手道:“许太太,你好,许大人可好?”
“劳陈大人挂心,家夫很好。”许太太对他那个“许大人”的称谓有些不满。
他不是称呼“知秋兄”的吗?
那样才显得亲密。
主座上的唐韶却在听到这席对话之后,拧眉思索问道:“可是新央知县的家眷?”
唐韶这么一开口,气氛就徒然变了。
陈靖安认识许太太,这本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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