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一下子否定了自己的异想,思忖间就到了门口。
王嬷嬷进去禀报,就见茯苓出来迎她。
“云小姐,夫人请你进去。”茯苓笑盈盈的望着她,嘴角卷起异乎寻常的弧度。
云罗心中疑虑,却不动神色地跟着她入了屋子。
屋里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狄夫人,在她旁边坐了个四旬妇人,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眼角上挑,目光凌厉,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夫人。
她的视线继续往旁边看,就发现那位贵夫人下首还坐着一个二八娇娃,赫然是在新央时所见的薛玉娘!
她怎么会出现在唐夫人屋里?
惊诧之色在她脸上飞快地掠过,还没理出头绪,她就已经到了众人跟前,盈盈朝唐夫人行礼。
唐夫人“嗯”了一声,嘴角的笑容却早就冷掉了。
在人前她这样的表示,随便谁都瞧出了她的态度。
旁边那位贵夫人就飞快地睃了眼云罗,然后偏过头去问唐夫人:“她就是拙山的……”
唐夫人闻言,立即皱着眉不耐地抢过话:“弟妹。你知道就行了。”
高挑的眉峰中是淡淡的疏离。
“弟妹”?这位贵夫人是唐夫人的弟妹?那出身肯定很好。
就算唐夫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向她介绍的打算,但她还是能从这位贵夫人的穿着打扮上瞧出她的家世来,想来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自己在他们眼中恐怕连身边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如吧!
云罗心底的酸涩如预期般地蜂拥而至。
这才不过是在唐府见到的第一个亲眷,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气馁了呢?
云罗暗中给自己打气加油,盖在袖子里的手指紧了松,松了紧。
眼看唐夫人一副不愿多谈的意思。那位贵夫人也不介意。又转过头打量起云罗,那如探照灯一般的锐利目光把她从头到脚好好地扫了一遍,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半晌。她才一笑,道:“长得是不错,同我们京城里的小姐不太一样,好像。眼睛更妩媚些,皮肤更白净些。这身段……也更玲珑些……”
一番品头论足。
把云罗当成物件一般,毫不尊重。
云罗顿时脸色微僵,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那位贵夫人偏过头跟薛玉娘窃窃私语道:“玉娘。你不是曾经在新央见过云小姐吗?母亲一直好奇着,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说是窃窃私语,可那音量足够云罗和唐夫人听见。
母亲?她是薛玉娘的母亲。又是唐夫人的弟妹,那薛玉娘岂不是早就认识唐夫人、认识唐韶?
那她跟着范三夫人出现在新央和她碰面。是巧合还是有意?
云罗下意识地看向薛玉娘,就和对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挑衅中带着一丝轻蔑。
薛玉娘撇了撇嘴,便回过头对着母亲乖巧一笑:“母亲……”
温驯恬静,乖巧娴雅,她母亲和唐夫人就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
云罗心底泛起一圈圈酸涩的涟漪。
就看见薛玉娘从位置上站起了身子,抖了抖衣裙,朝她款款而来,而后站定,目光徐徐道:“姐姐,我们在新央就认识了,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一股子纡尊降贵的口吻,好像云罗如果回答一句“不记得”就是罪该万死了。
“妹妹,承你唤我一声‘姐姐’,实在愧不敢当。妹妹如此贵人都能拨空记得我,姐姐又怎么会不记得你了呢?只是姐姐一直不知妹妹家世来历,在新央时,妹妹也是谦虚谨慎一直未肯自报家门,倒是让姐姐一干人等怠慢你了。”云罗笑着直视她,从容镇定。
可是,她话里的意思却分了好几层意思,让在场之人都有些挂不住面子。
一来,云罗指出薛玉娘隐瞒自己家世来历,有欺瞒之嫌;二来,云罗回击薛玉娘的认不认识,指出她有‘以强欺弱’之嫌;第三,有了以上几点,暗指薛玉娘的‘姐妹’相称实在虚伪。
听出她话里意思的唐夫人和薛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尤其是薛玉娘的母亲薛夫人,更是眼角眉梢有了冰霜之意,再看云罗时,那目光寒光湛湛的,像利箭一般。
薛玉娘没想到云罗会在这种被唐夫人打压的情势还能不疾不徐地反驳她、回击她,实在是始料不及,一时间倒是想不出辩驳之辞反压一筹,双颊火燎燎地疼。
看到女儿吃亏,薛夫人不干了,她站起身自从座位上径直走到了女儿身旁,瞪着云罗似笑非笑道:“云小姐好伶俐的口舌,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怪不得我那外甥一定要娶你了。”
这一席话,酸溜溜的,云罗暗暗皱眉,却又忍不住高兴——
刚这一遭,薛夫人就有些落下乘了。
她是长辈,云罗和薛玉娘是晚辈,晚辈言语之间有了些不睦,她出面来干涉,不仅不管教自己女儿还偏帮她,就有失长辈风度。更何况,她说的那些话更是吃酸捏醋,旁人听了,都会忍不住往深处想:你外甥找对象,你这么诸多挑剔不满意是为了什么?一个“遇阻代庖”的帽子是肯定逃不掉的,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
看看她身旁站着的还未出阁的薛玉娘,恐怕……
一想到薛玉娘,云罗顿时觉得茅塞顿开。
这薛夫人不会曾经打着把薛玉娘许给唐韶的算盘吧?
念头一起,越发觉得是事实。
她就对着薛夫人盈盈曲膝,蹲着道:“夫人教训的是,小女受教。”
☆、第467节 过分
低眉顺目,安静贞娴。
好像薛夫人的教训是吹过的一阵狂风暴雨,急急地打在了云罗脸上,可她却硬生生地受了。
思忖间,薛夫人就恍然自己行为上有失分寸。
而同样明白过来的唐夫人则脸色微沉,第一次正眼打量起云罗来。
这个云罗,年纪轻轻,以为是个乡下来的没有见识的野丫头,三言两语、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收拾了,却不想如此难缠。
想到这里,她不由收起了轻视之意。
在旁边看得分明的薛玉娘脸色一白,目光婉转,立即转身往唐夫人跟前去,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表姑母,你瞧瞧,姐姐好厉害的一张嘴,是不是比玉娘我强上千百倍?”
目光中露出急切来。
希望得到唐夫人的肯定和支持。
可唐夫人却没有如她所愿,脑海儿子冷硬的脸孔一闪而逝,她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薛夫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回了座位。
“……大家都坐吧。”唐夫人甩了甩袖子,好像是无意地一句。
可云罗却是一阵心神旌荡。
从她进来到现在,已经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唐夫人第一次招呼她坐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她,可她就是包括在这个“大家”里,已经比早上初见时,把她晾在门外个把时辰的要好。
想到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她行礼后就选了唐夫人另一侧的空位坐下,喜悦悄悄地从她的眼睛里溢出。
接下来,屋子里就只有唐夫人和薛夫人两人在说话。
说的是薛家的事。
原来,薛家是世袭的茂昌侯,因为祖上出过一位太妃所以得了爵位,可实际薛家在朝中并没有任何根基,子弟也没有一个能有所建树。到了上一辈,总算出了一双稍微齐整些的儿女,儿子承袭了爵位。女儿嫁给了已故的隆安王爷,也就是唐夫人的父亲、当今圣上的堂叔,依仗着这样的姻亲关系,同皇族结了亲。他薛家又有了几分生机,不至于早早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已过世的老茂昌侯是个有想法的人,总想着励精图治能把薛家发扬光大,可惜三个儿子都没能继承他半点的理想,没一个成气候的。他好歹能领着礼部员外郎的虚职,日日去六部衙门点卯,可到他三个儿子身上,连领个虚职都做不到。
大的儿子得了爵位,整天只知道逗鸟溜雀,家里的庶务撒手不管丢给了身边的一个管事全权做主,导致薛家的家底悄不声息地往外人腰包里流。
二儿子是个天生残疾的,从小到大就没人正眼瞧过他,娶媳妇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千辛万苦地找了个世家庶女。出身不高,可心计颇深,把相公管的服服帖帖,一天到晚地眼红得了爵位的大伯,在暗中兴风作浪,时不时地闹出些丑闻,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三儿子长得最人模人样,年轻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迷倒了一众千金。长了一副好皮囊的他别无长处,整天就喜欢玩女人。
可外人哪里知道他原来是这样的货色,个个都抢着要嫁给他,最后被太仆寺卿林大人家的嫡长女也就是如今的薛夫人、薛玉娘的母亲给拔得了头筹。嫁进薛家。可惜,好景不长,薛夫人,不,正确的说法是薛三夫人,在成亲当年生下第一个孩子做月子时。就发现自己的相公经常夜不归宿,她不顾正在月子里要静养,领着陪嫁的丫鬟婆子在京城有名的青楼里搜到了自己醉的人事不知的相公,气得当天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当时林家的三个女儿也就薛夫人嫁了,下面两个女儿尚待字闺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林家这样文人士族的人家,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等薛家女婿上门来接老婆孩子回去,林大人也就是“之乎者也”地训斥了两句就让他把人带走了。可不想,这位薛三爷回去之后不仅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起来,整日宿花眠柳,流连于青楼花舫,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