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早就是准备住在他们家里的打算。
云罗心中诧异,可表面上却是热情地招呼他们住下。吩咐下人们赶紧去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出来,又吩咐到外面的酒楼去定一桌席面回来,为严管事和孙嬷嬷接风洗尘。
下人们连忙转身去办差。
云家一派忙碌气氛。
等云罗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得了消息的乳娘已经迎了过来。
“小姐。怎么回事?”乳娘眸中难掩担忧。
“唐夫人想要尽快接我们入京。”云罗言简意赅地把来龙去脉告诉了乳娘,发现乳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姐……”她望了云罗一眼。欲言又止。
云罗便笑着朝她鼓励道:“乳娘有什么话不妨明言。”
乳娘没有犹豫,苦涩地看着云罗道:“小姐,听你所言,这位唐夫人恐怕对你不是很……满意。”说到此处,便有些担忧地看着云罗,见她并没有露出任何难受之意。不觉放心,便继续说道。“既然她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她如此着急地想把你早点接进京城,定然不是因为喜欢你想要早日见到你。那她这么着急地让你进京是为了什么?甚至怕你拒绝,还特意派了府里的管事和未来姑爷的乳嬷嬷来……听小姐方才所言,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势要接到人为止。这么迫切,恐怕……”是要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一句话,乳娘咽了下去。
纵然乳娘没有说完整,她哪里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如此浅显直白的目的,唐夫人并没有藏着掖着。
严管事更没有迂回曲折,他直截了当地上门,意图显而易见。
心中明白的云罗对乳娘的话没有反驳。
乳娘便继续道:“既然提前入京已成定局,回避不了,那小姐就要对以后的事情早做打算。”
说着,她巴巴地看着云罗,目光湫湫。
“乳娘的意思是让我同严管事和孙嬷嬷去多打听些唐府的事情,对他们的喜好多些了解,也好心中有数,不至于措手不及?”云罗想了想,就读懂乳娘的意思了。
果真见到她连连点头:“是啊,小姐,你打听清楚了唐家的情况,尤其知道了夫人的喜好,往后相处中也不至于碰了禁忌,让她对你更加不喜。当年太太就是吃过这样的亏,哎……”提到云罗的母亲罗氏,乳娘眉眼间渐有轻愁。
落进云罗耳朵,就勾起了对过世云老太太的不满和对嫡亲祖母林蕴芝来历的好奇。
“乳娘,你可曾听说过林蕴芝此人?”云罗冷不丁地望着她,目光静谧。
乳娘婚事一激灵,目光闪烁。
“没有。”她垂眸,低声道。
乳娘真没有听说过吗?还是她……有意隐瞒?
念头闪过,云罗就觉得胸口发闷,脑子一阵阵地抽痛。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辛,连一直对他们掏心掏肺的乳娘都这样闪烁其词?
为了她和父亲能活下去,乳娘甚至可以把自己卖了换钱给他们,却为什么不肯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对他们坦诚相待?
严管事的到来,把她本来还算平稳如镜的内心整个打破。
她再也耐不住心底的焦躁,抬眸看着乳娘,目光慎重道:“乳娘,你真没听说过林蕴芝吗?还有林甫之呢?有没有听说过?”眼看着乳娘目光一震,闪过的那丝惶恐和诧异,她越发肯定乳娘都听说过两人的名字,想到她的回避和隐瞒,她不禁口气变差、语速加快道,“乳娘,你都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对吧?而且,你不仅听过,还知道他们的事情,是不是?既然知道,你为何不肯对我和父亲明言?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连我和父亲都要瞒着?”
连珠炮弹似地诘问。
☆、第444节 林家
“不,不……我……没有……”乳娘气息微弱地辩解。
却还是不肯承认知知情,目光依旧躲避。
“祖母可知道,林蕴芝是父亲的生母,是我的嫡亲祖母。”云罗脱口而出。
乳娘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云罗,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姐,你……你……怎么知道?”乳娘哆嗦了一下手指,脸色发白。
这话无疑表示她是知情的。
云罗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乳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这世间的事,有了因才会有果,我们作为晚辈,不管前事如何,都能坦然接受,于天地间俯仰无愧。”
云罗的话掷地有声。
乳娘的脸色一阵青一直白。
眼睛里闪过无数的思绪。
“小姐……”乳娘定定地看了眼云罗,发现那双细长眼眸坚定而执着。
是避无可避了吗?
乳娘心头一震,最后在云罗绵密的目光中袒露了心声——
“本以为这个秘密随着太太的过世、我的离开从此长埋地下,却不想还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缓慢中,乳娘神色迷离地苦笑道,目光似是穿透了岁月的尘封铺陈开来,“小姐对您的嫡亲祖母可有所闻?”不待云罗回答,乳娘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小姐肯定不知道,小姐怎么会知道‘林蕴芝’是谁,别说小姐,整个新央除了过世的老太爷、太太,还有谁知道林蕴芝代表着什么……”乳娘苦涩的陈述中有一种让人心痛地惆怅,有一种莫名的骄傲。吸引着云罗竖起耳朵听她叙述,生怕露了一个字,“林蕴芝是西北林甫之的嫡长女,林甫之是谁?林甫之可是曾经名震西北的守边大将军,一柄银枪所向披靡、横扫千军。可就是这样一个威震天下的盖世英雄,最终被冠上了‘通敌叛国逆贼’的骂名,满门抄斩。寸草不留。呜呜呜……”说到这里。乳娘早就泪眼迷蒙、泣不成声。
毫无思想准备的云罗却被这样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吓得面如土色。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也许祖母曾经是风尘女子,祖父怕招来他人侧目,对父亲的身世多有诟病。所以瞒下;也许祖母是流离失所之人,失怙所依,祖父给予庇佑结来情缘;也许是祖父死缠烂打,祖母一直未肯倾心。若即若离……
脑海里有过各种猜测,却从没有想过祖母是被满门抄斩下的“游魂”。一个本应该死掉却活着的人。
所以,祖父才不能将祖母林蕴芝光明正大地娶回家中,所以祖母生下的孩子要记在老太太的名下,瞒过世人。所以祖母去世后不过是静园里沉默经年的一座荒冢,进不了云家祠堂、享受不了云家后人香火……
云罗的心乱成一团细麻,整个脑子里乱哄哄的。已经不能正常思考。
乳娘在旁边一连喊了她几声,都不见她有丝毫反应。不禁着急起来。
“小姐,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都是乳娘不好,明明在太太跟前起了誓的,要把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有生之年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却没想到违背了太太的吩咐,说出来把小姐给吓到了……”乳娘嘴角翕动,一边自责,一边流泪。
在母亲跟前起了誓,要把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
母亲为何要乳娘起誓?
云罗的耳朵里被这些话刺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自己这么失魂落魄的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哄了乳娘说出实情,自己居然先这样失了方寸。不管当年之事有多为难,她不是在乳娘面前夸了海口要“坦然接受,俯仰无愧”的吗?怎么才听说祖母的一家被满门抄斩就这样惶然无措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眼睛看向乳娘,正色道:“乳娘,那据你所言,我祖母的父亲林甫之是镇守西北的大将军,好端端的又为何会被说成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呢?是通了哪门子的敌触怒龙颜?”
云罗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定,人总算冷静下来。
乳娘看她眼神恢复了清明,一颗自责的心才塞回肚子,见她发问,不敢再有任何隐瞒,直言道:“好像是多年前在西北边境与领国卫梁的一次交战,那次激战历经了三个多月,耗费了国库几万万两银子,折损了我朝无数的男儿,本应把入侵者一举赶出边境,却不想最终被卫梁一度突破防线拿下了辽州、幽州两个重要城池。眼看败局已定,当时的圣上还是如今圣上的祖父,不知从何处拿到了林甫之将军通敌的罪证,龙颜大怒之下,八百里加急派人解下林将军当场问斩,临阵换下主帅,再过了一个多月,经过艰苦会战,才把卫梁人赶出了边境。林家上下,被圣上秋后算账,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你祖母,当时的林大小姐被他人甘愿赴死换下,才得以保住性命,后来不知为何,会结识你祖父,辗转来到江南。”
说起当年那些血雨腥风,乳娘忍不住一阵瑟缩,似是亲眼见到了当年的满天杀戮、哭声震天,眼底漫过害怕惊惧。
云罗听罢,浑身如跌进冰水一般,冷澈激骨。
她从没想到,祖母的父亲,她的外曾祖父林甫之,居然是因为战败通敌而问斩。
是帝家无情还是外曾祖父的确身负罪孽?
云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忍住脑门里钻心的疼痛,竭力保持着正常的思考。
“那此事母亲又怎么会知道?当时还没有母亲呢……乳娘你又是从何得知?”云罗的问话幽幽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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