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转回目光,对着郑健理解道:“我知道了,你去吧。眼看着婚期将至,许府肯定有许多的琐事需要约你去细谈,也是常理。记得让红缨为你准备些礼盒带过去,倒不一定要贵重,只是表个心意,‘上门是客’,这样的礼数不可缺,许大人和许太太看在眼里只有喜欢。”云罗忍不住叮嘱。
郑健知道云罗是为她好,不禁连连点头,傻笑地更欢了。
等送走郑健后,云罗就示意红缨等人都退下,她则拿出唐韶的信再一次读起来,这一次不同方才的快速浏览,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仔仔细细生怕漏掉什么。
细细摩挲过那一勾一画,似乎能触到唐韶那宽厚温暖的手掌,似乎能看到他写信时微微上挑的眉峰,款款放柔的眼神。
满篇不过是报平安的话,简略地写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唯独最后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会相思。”辞锋露骨,让她脸颊生烟,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娇羞。若不是顾忌到当时郑健、红缨等人在场,她早就捂住发烫的脸孔露出异样了。
痴痴呆呆地捧着信封放在自己胸口许久,也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只看到阳光投射在她如玉的脸庞上,整个泛着金黄色的朦胧光圈,柔和而美好。
这段日子的提心吊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回实处。
从他走的那天起,她就心神不宁,等到后来他突然悄悄折回新央,把她从张秀林魔掌中救下,然后又连夜离开,她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从来没有松懈过。她多怕突然哪天早上醒过来,接到消息说他受伤了,更怕哪天传来狄知府死在途中、他被朝廷问罪的消息。
终于,终于天随人愿,让他平安到达。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面容舒展而亮丽。
回过神来,正在仔仔细细地收藏唐韶给她的信时,突然摸到身上的物件,脸色就慢慢沉了下来。
蒋芝娟拿给她的信,她还没看过呢。
她把唐韶的书信小心地放在梳妆台抽屉的最里面,这才坐定,喝了一口茶,然后从袖子里拿出那封发黄的信。
“李敬宗亲启”。
五个大字映入眼帘,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李敬宗是何人?
搜遍脑海里的人名,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听说过的或者曾经有关些许印象的,都没有这个名字的闪现。
她想的脑袋隐隐发疼,最后决定放弃,将目光重新落在信封上。
打开还是不打开?
犹犹豫豫间,她的手指触到了信封的边缘,轻轻抚过,便感觉到指尖处传来的绵厚感觉。
思索片刻,最后她还是决定拆开信封。
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个朱砂印记,打开封口,一股子陈旧墨迹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贵重的澄心纸在她指尖轻轻翻开,陌生的字迹穿过时光岁月的沉淀朝她慢慢走来。
目光滑过上面的字迹,云罗的眉宇越来越凝重,脸色越来越苍白,一气呵成地读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一颤,竟然没有抓牢手里的信,就这样任它掉落到地上。
☆、第421节 难以
“西北林甫之绝笔”,阳光落在信纸的最后落款处,直映出云罗呆滞的脸庞。
突然不知从哪里刮进来一阵风,把信纸吹得漱漱作响,惊醒了陷在沉思中难以自拔的云罗。
她立即弯腰去捡信纸,明明是薄如蝉翼的一张纸,可是于她却如有千金重,颤颤地拿了几次都没拿稳,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发抖的手指,一下子捡起了信纸。
然后,她便迅速地把信纸折好,又塞进了原来的信封,起身慌慌张张地在屋子里找藏信的地方。
她的目光一会儿落到床上,而后挪开;接着落到旁边的梳妆台的抽屉上,又挪开;再落到放衣裙的衣柜,还是挪开……
一个个认为可以藏好这封信的地方被她一一掠过,到最后,她无力地发现,能找到的地方都被她否定了。
怎么办?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手心里躺着的那封信,似被它烫伤。
“拙山……”她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韶。
此时此刻,满脸惶然的她只想到他。
如果他在就好了,一定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她捂着嘴巴无声地淌着泪,情绪低落到极点。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红缨的禀报声——
“小姐,云三小姐求见。”
云罗赶紧把手里的信往怀里一塞,然后拿出帕子擦干眼泪,接着才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对门外应道:“嗯,把人请进来。”
接着便有窸窸窣窣的衣裙声由远及近。
“大姐姐。”云锦烟笑盈盈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三妹妹来了。”云罗扬起笑脸,迎向她。
云锦烟抬眸与她对视,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
云罗知道肯定是自己眼角的湿红露了痕迹。可她不愿对她提及,便垂了眸掩饰过去:“来,请坐。红缨,赶紧上茶点。”
高声地吩咐,尽量同平日里一般行事。
云锦烟见她与往日一般无异,又眼神清明,瞧不出什么异样。想到自己来时。瞧见红缨和青葱几个贴身丫鬟都笑盈盈的,一脸喜气,那个紫薇更是还在嘀嘀咕咕地说让粉桃晚上的席面做个八宝鸭。既然是晚上要做席面,肯定是高兴的事,哪里会让云罗不开心?说不定还是喜极而泣呢?想通这些,她便不再心存疑窦。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来访的目的上——
“姐姐,妹妹是来同姐姐禀报一声。家里欠袁老三的银子如今都还上了。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一家没齿难忘。”说着,云锦烟就提了裙子跪在了云罗脚边。
云罗赶紧去扶她,真挚道:“还了银子是大好的事情。你动不动跪我干什么呀?阿弥陀佛,以后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不用再日愁夜愁。家里也不会老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晃荡,所谓‘无债一身轻’就是这个道理。”云罗把她扶了起来。云锦烟倒也并不扭捏,顺势就起身坐回了位置。
“姐姐,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那宅子已经卖了,如今我们也已经找到新的住处,打算后日一早就搬过去,今日是特意来跟姐姐说一声,以后有事吩咐我要麻烦姐姐去新的地方了。”云锦烟提及要搬出云家老宅的时候,神情间没有一丝的落寞,倒是坦然得很。
云罗对她刮目相看。
经此大变,云锦烟整个人似是脱胎换骨一般,从前的刻薄算计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担当。
云肖鹏把一团烂摊子扔给了家中妇孺一个人跑了,全然不顾忌老婆女儿怎么面对袁老三的逼债。幸好云锦烟坚强,抗住了所有的压力,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弱质挑起家中的重担,从卖田卖地到安置一家老小,事无巨细皆尽心尽力。如今云家二房的奴仆悉数遣散,就留了几个忠心耿耿的还在身旁辅佐,等搬出了宅子之后,再具体做打算。
“你母亲如今不再同你叫唤了吧?”云罗关心道,据她所知,云肖鹏逃走的第二天,云锦烟同外敌恶仆周旋时,这云二太太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云锦烟一巴掌,说她想要篡权。
天知道云二太太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都这样分崩离析的当口了,云锦烟要篡哪门子权?她没有卷了家私带着自己的姨娘悄悄离开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还留下震住府里那些牛鬼蛇神?难不成她以为人人都像她似得躺在床上瞎哼哼就能解决外面的风雨吗?
幸好云锦烟自从得了云罗指点之后,为人开阔了许多,被嫡母打了一巴掌之后没有同她大哭大闹,只是挡住嫡母乘兴而至的第二巴掌,然后义正言辞地问她“是想家里被人抢光、烧光还是愿意听她的一同共渡难关?”
天知道,原来这个云二太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脚虾,一听见外面袁老三手下闹腾了两句,她立马老实了,躲在床上不肯下来,大热的天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吩咐云锦烟去挡住外面的人就算不了了之。
云锦烟原也没指望她能挺身而出,只求她不要在背后使绊子已经谢天谢地,既然得了她的首肯,她也就名正言顺地管起家里的大小事务。
云二太太开始心里还存着看好戏的想法,打算等她出了纰漏撑不下去就拿话填她。可没想到云锦烟不仅没出纰漏,还周旋着说动了蒋家借他们钱还债,更是把当年那一万两嫁妆的名字都改成了她的,她吃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能从她那个精明地吃人不吐骨头的胞兄手里借到银子,云二太太愣是没想明白云锦烟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
若说她开始没想清楚里面的门道,等到后来沈莳之领着县衙里的差役成天在他们家里晃悠,她总算恍然大悟——
这里面肯定是云肖峰和云罗打了招呼。
否则沈莳之堂堂县尉,不再县衙里办着差,到他们府上来点卯算怎么回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云二太太总算是看清楚了,彻底放手不管家里的事情,全然交给云锦烟去处理,卖田卖地她也不拦着,卖房子搬家她也不反对,她只知道,如今的家里有云锦烟撑着,她有吃有喝就万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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