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小段,云罗就觉得微微发冷。
环视四周,发现瘴气缭绕,覆在人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崖底露水寒凉,所以才会觉得冷。
可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越来越冷。她发现寒意不是从外界而来,而是从背着她的这具身躯上而来。
肌肤隔着衣料紧密接触,却没有昨夜的温暖,反倒一个劲地往外透着丝丝凉意。
想到他曾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由担心起来——
难道是怕自己担忧,所以逞强着不肯露出端倪?
云罗忍不住咬紧牙关克制着发抖道:“你的伤怎么样?”
昨天未醒时。他分明虚弱地快死过去一般。经过一夜的休整,他已经可以背着自己走路了……
“受了些内伤,但是,我练习的内功有修养功能。已经好感好多了。”唐韶解释之余发现云罗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
云罗却被他冰凉的手吓得本能地缩回去。
唐韶这才发现问题出在身上,立即把她放下来。满脸愧疚道:“对不起,我的内功心法是以寒气为主。运行时会有寒气由内而外散出。”
“啊?”云罗一下子傻眼了,旋即又道,“可是昨天晚上,你身上可热……”
说完,她双颊脸红如烟霞满天。
唐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缓缓道:“我催了内力,让自己不那么冷……”
言下之意,她昨天窝在他怀里那么舒服,合着都是他以自身内力催发的温度,而不是他身上这么暖和。
催发内力肯定很累。不通武艺的云罗还是有常识的,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这样做很容易。
也许他此刻越来越冷就是因为昨夜虚耗了太多内力,已经不能再催发温度。
真是个傻人……
想到此处的云罗眼眶一红,鼻子轻轻抽泣。
怎么哭了?
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唐韶见到她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大脑的指令还没发送,他的手已经自觉地伸手去碰触那片白腻濡湿的脸庞。
“别哭,对不起。”他诚意十足地道歉。
云罗的眼泪则落得更凶。
明明是他一心为她,可如今却是他来道歉。不再迟疑间,她伸手就去捉依然在细心为她擦拭泪痕的修长手指,一寸寸,极缓慢极温柔地滑过指腹、滑过老茧,直到掌心,不由分说地握住,让自己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唐韶不苟同地想要抽出手掌,却被云罗固执地握住。
“我捂你。”云罗认真地看着他。
唐韶眼里就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因为太快,云罗并没有瞧仔细。
可是,这一刻,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彼此。
似有沧海桑田般漫长,也似乎是弹指一挥间短暂,唐韶温柔而又坚定地抽出自己冰凉的手掌,用万分宠溺地口吻对她道:“我早已习惯这种寒气,你不要再捂我,免得着落。”眼看云罗还想坚持,他又道,“乖,听话。”
云罗就害羞地低了头,只能听话。
“来,我背你,继续出发。我保证,不会再让你觉得冷。”休息了一会,唐韶见她神色间已无大碍,不由提议道。
却没想到云罗摇头,万分坚持道:“不许你再用内力为我取暖,就这么走吧,我跟在你身后。”
云罗不同意他继续背自己。
唐韶则蹙起了眉头,闪过不苟同:“这边荆条密布,你不过是弱质女流,若不让我背着走,恐怕不消一时半刻,两只脚就废了。”
云罗一下子有些为难。她知道唐韶说的是实情,枝刺遍布的荆条上面积薄着不见天日才会出现的青苔,她若坚持自己走,不是摔倒就是被刺得遍体鳞伤。
可是让她因为自己再受内伤,她肯定不愿意。
僵持不下中,两人各退了一步,她答应让他背着走,可是唐韶不许内内力催热。
双方都同意之后,两人继续前行。
也许是他们命不该绝,瘴气渐渐稀薄,空气中有阳光透过,一丝丝,一点点,极稀少地投射在云罗脸上、身上。
“有阳光……”云罗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惊喜淹没。
“是……”唐韶平静无波的声音也有了起伏。
可见能见到阳光对于他们想要离开这边是极好的兆头。
“此处应该在苏州城东,我们顺着阳光往西走就应该能找到出口。这正好是往西的方向,说不定不久我们就能到了。”唐韶停了下来,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作出以上结论。
“好,那我们就往西走!”云罗无比欢快地道,躲在他背后踌躇满志地望着前面的方向。
一个时辰……
二个时辰……
三个时辰……
当周边的环境没有一点变化时,云罗觉得眼睛越来越涩,虽然极力忍住打盹的冲动,可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这样沉沉睡过去。
唐韶听到耳畔响起绵长而又细密的呼吸声,嘴角不由有了弯起的弧度。
她,太累了。
让她睡吧!
脚下的步子越发加速,早点带她离开这里的念头不停地鞭策着他的神经。
身上又冷又饿,悬崖山一战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内伤,只有他清楚。
可他不想也不能对云罗说。他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面临恐惧、担忧的困境?
虽然护体神功保住了他的经脉,可是在从悬崖上跌落的时候,他因为把云罗保护在怀里而以背部着地,明显感觉到内脏一阵剧痛,而后就昏过去,人事不知。
昨夜醒过来之后,他经过调息运气把制住他要害的暗器逼了出来,可是他敏感地发现自己受了极重的内伤。
本来他应该停在原地调息打坐,运气修复自己的内伤,等恢复个四五成再想办法出去,可是外面的事情迫不及待,哪里还有时间给他再去调养生息。
他一失踪,卫所那边要乱套,钦差齐孝宗那边要顿失臂膀。
郑健、陆川、陈靖安三人俱是大开大合之人,一旦听说他出事了,恐怕第一反应就是要把整个苏州城都翻过来,务求找到他的人或者尸首。
若是找到他的人那还好,这三人还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若找到的是他的尸首……
恐怕苏州城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转念,他又想到杨泽派人追杀他和云罗时,那些黑衣人手里使用的兵器,并非一般的刀剑,而是刀头上带着倒刺,一划一勾就能轻松取人性命。据他所知,这兵器可是军中惯用的。
军中是何人要如此迫不及待地下手除掉他?
下一秒,他毫无犹豫地锁定了目标。
必定是他——
镇守西北的西北侯张岩昭。
当年在西北时,他没能除掉自己,如今,他依然不肯罢休。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千里迢迢派人过来追杀他。
想到此处,唐韶不由勾起嘴角,眼底一片冷漠。
最终还是要让西北侯失望了。没想到他唐韶如此命大,受了重伤从悬崖上掉下来,都没有一命归西。实在让处心积虑要除去他的人失望了!
不仅失望,还要让他们闻风丧胆——
既然有胆子用云罗的性命要要挟自己,那定然有思想准备接受他的绝地反击。
就让那些以为他已经死掉的人得意一小会儿吧!
等他露面,看他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第303节 安顿
等唐韶背着云罗终于走出崖底,两人俱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唐韶曾很肯定地表示,一定能走出去,可是在没有真正找到出口前,他们都没有太过盲目乐观。尤其是云罗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搜索出口之后,她甚至一度还丧失了走出去的信心。
幸好,唐韶在野外求生的技能十分卓越,找吃食、干净的水源、生火取暖,样样精通。在这一段并不轻松地旅途中,唐韶向云罗充分展示了他如天神一般的能耐——
她觉得饿了,就有那种涩嘴但扛饿的果子递到她眼前。
她觉得冷得麻木了,他就马上会找到木块在瘴气弥漫中不停地钻洞取火。
她觉得渴了,他马上就能找到一片干净清冽的水塘,然后小心地捧着水快速送到她嘴边。
……
有许许多多的细节,以唐韶那并不甜言蜜语的方式细细密密地渗透到她的心肝脾肺肾,让她再也逃脱不了他的眼神。
终于走出了崖底,望着眼前蜿蜒在田间的小路,两边浓绿茁壮的庄稼,云罗感觉到生活的气息,心情出奇地愉悦,不由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灼热的阳光一寸寸烫过她皮肤带来的颤栗感。
若没有崖底的这一段经历,她恐怕会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一样因为害怕晒黑皮肤而轻易不暴露在阳光下。可正因为有了这样一段经历,她如今对能够晒到阳光、呼吸到新鲜空气特别地珍惜。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让人激动人心的呢?
唐韶望着眉目婉约的她,心底格外宁静美好。
似乎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云罗很快发现了他专注的目光,不由羞涩地横了他一眼:“我脸上脏了吗?”说完,还伸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